第一章 雨夜的处方笺
雾港市的雨总是来得毫无征兆。
凌墨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晕开一片片模糊的水痕。窗外是雾港市第一医院的后院,几棵老樟树在风中摇曳,像一群沉默的幽灵。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住院部大楼只有零星几个窗口还亮着灯,其中一个属于心外科重症监护室——他刚刚离开的地方。
办公桌上的白瓷杯里,速溶咖啡已经凉透。凌墨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到胃里。今天是他值夜班的第三个晚上,连续三十六小时没合眼,大脑像一团被水泡过的棉絮,沉重而混沌。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凌医生,还没休息?"护士站的小陈探进头来,脸上带着疲惫的笑容,"楼下保安刚才在前台发现一个信封,说是给您的,没有寄件人。"
凌墨皱了皱眉。这么晚了,会是谁寄来的东西?他接过信封,质感粗糙的牛皮纸,没有邮票,也没有地址,只用黑色马克笔写着"凌墨亲启"四个字。字迹很奇怪,笔画僵硬,像是用非惯用手写成的。
"什么时候发现的?"他问。
"大概十分钟前吧,"小陈打了个哈欠,"保安说放在前台有一会儿了,以为是哪个病人家属落下的。我看上面写了您的名字,就给您送上来了。"
"谢谢。"凌墨点点头,目送小陈离开。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还有墙上老式挂钟的滴答声。
他撕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折叠的处方笺,和一张打印的字条。
处方笺是医院专用的那种,抬头印着"雾港市第一医院"的字样,右下角有一个空白的签名栏。奇怪的是,这张处方笺似乎有些年头了,纸张边缘微微泛黄,左上角还有一个淡淡的咖啡渍印。
凌墨展开那张打印的字条,上面只有一句话:
"用你最擅长的方式,结束她的痛苦。"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是谁?
几乎是下意识地,凌墨想到了林溪——那个躺在心外科重症监护室里的植物人少女。
林溪已经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一年。十八岁,本该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成了没有意识的躯壳。她的父亲是雾港市有名的企业家林国栋,也是医院最大的投资方。为了治好女儿,林国栋动用了所有资源,请来了全国最好的专家,包括凌墨。
作为雾港市第一医院最年轻的心外科副主任医师,凌墨以精湛的技术和冷静的头脑著称。但面对林溪的病情,他第一次感到了无力。女孩的大脑活动微弱,神经损伤严重,所有的治疗方案都试过了,却没有任何起色。
林国栋最近频繁地找他谈话,语气一次比一次沉重。"凌医生,我知道这很难,"上周五下午,林国栋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手指间的雪茄烟雾缭绕,"但我不想看到小溪这样痛苦下去。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解脱。"
当时凌墨以为这只是一个绝望父亲的胡话,现在想来,那句话或许另有深意。
他拿起处方笺,对着灯光仔细看了看。除了泛黄的纸页和咖啡渍,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当他将纸张倾斜四十五度角时,发现签名栏旁边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刻痕,像是用指甲划出来的,形状像一朵残缺的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