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芸是我新招的助理,刚毕业什么都不懂,我带她熟悉一下环境而已。你至于这么大反应,把人家一个小姑娘晾在那里?”
苏晚没有抬头,
脸埋在膝盖里,
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胃部的抽痛似乎已经麻木,
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空洞和冰冷。
熟悉环境?
熟悉到穿着她的拖鞋,
用着她的杯子,
在他怀里接受他亲手喂的醒酒汤?
顾沉舟等了几秒,
没等到回应,
语气更沉:
“苏晚,说话。别给我摆这副样子。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以前?
苏晚的指尖深深陷进手臂的皮肉里。
以前他创业,
她陪他吃五块钱一份的盒饭,
熬夜帮他整理资料,
陪他应酬喝酒喝到胃出血。
他抱着她,
一遍遍说
“晚晚,等我站稳脚跟,一定给你最好的生活”。
那时他的眼神滚烫,
像燃烧的星辰。
现在,
星辰熄灭了,
只剩下一地冰冷的余烬,
和一个指责她“变了”的陌生人。
她缓缓抬起头,
动作迟滞得像生了锈的机器。
脸上泪痕未干,
眼底却是一片死寂的干涸。
她看着他,
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顾沉舟,我病了。”
很轻的一句话,
像一片羽毛,
落在空旷的房间里。
顾沉舟明显愣了一下,
似乎没料到她会说这个。
随即,
那点微怔迅速被更深的烦躁取代。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
像是听到了一个无关紧要、却又不得不处理的琐事。
“胃病犯了就去看医生!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大夫!”
他语气急促,
带着被打扰的不悦,
“明天,明天我让张秘书过来接你去医院,行了吧?别再为这点小事闹了,公司最近有个大项目,我忙得很。”
小事……闹……
苏晚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
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再次涌上喉咙,
她死死咬住下唇,
将那口腥甜咽了回去。
冰冷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顾沉舟见她不再说话,
脸色苍白得像个纸人,
只当她是默认了,
或者说,
是终于“消停”了。
他不再停留,
转身带上了门。
“砰”的一声轻响。
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也彻底隔绝了她和他之间,
那摇摇欲坠的最后一点联系。
黑暗重新笼罩下来。
苏晚维持着蜷缩的姿势,
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
她才极其缓慢地、挣扎着从地毯上爬起来。
脚步虚浮地走到梳妆台前,
拉开最下面的抽屉。
抽屉深处,
安静地躺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她颤抖着手拿出来,
抽出里面那几张薄薄的纸。
诊断报告上,
“胃Ca(IV期)”几个字母像烧红的烙铁,
烫着她的眼。
下面一行小字标注着临床分期和预估生存期:
6个月左右。
她捏着这几张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纸,
走到客厅。
冰箱巨大的双开门矗立在厨房入口,
光洁的白色表面在顶灯下反射着冷硬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