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板撇撇嘴,嘀咕着“神仙也抠门”,麻利地灌了醋。张小年拎着瓶子转身就走,刚到门口,差点撞上个人。
来人一身簇新绸衫,挺着个油光水滑的肚子,手里摇着把折扇,正是“醉仙楼”的孙掌柜!他身后跟着两个点头哈腰的伙计,抬着个沉甸甸的麻袋。
“哎哟,这不是徐记的…张神仙嘛?” 孙掌柜皮笑肉不笑,折扇“唰”地一收,拦住张小年去路,眼神像打量案板上的肉,“稀客稀客!怎么着?徐记揭不开锅了,神仙也得亲自跑腿打醋?”
张小年皱了皱眉,不欲纠缠,侧身想走。
孙掌柜却一步堵住,扇子指向伙计抬的麻袋,声音拔高,故意让铺子里外的人都听见:“瞧瞧!上等关外新米!颗颗饱满,晶莹如玉!醉仙楼专供!徐记那点糙米碎糠,喂鸡都嫌拉嗓子吧?张神仙,要不要匀你点?看在神仙面上,算你便宜点?”
这话夹枪带棒,满是讥讽。铺子里几个挑东西的街坊都看了过来。
张小年攥紧了醋瓶子,指尖发白。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那股属于灶君的傲气,学着徐三刀对付无赖时的语气,平平道:“不必。徐记的米,喂人,不喂鸡。孙掌柜的好米,留着自用吧。” 说完,他绕过孙掌柜,径直离开,留下身后一阵压抑的哄笑和孙掌柜铁青的脸。
回到徐记,徐三刀正利落地切着一堆发蔫的白菜帮子,头也不抬:“醋呢?磨蹭得够久,面都坨了!”
张小年默默递上醋瓶,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遇到孙掌柜的事说了。
徐三刀切菜的刀一顿,随即“哚哚哚”剁得更狠了,菜刀在砧板上砸出火星子:“呸!臭虫拱完屎还不忘显摆!他那米?掺了沙子还是发了霉,鬼知道!少搭理那身膘肉,干活!”
她嘴上骂得狠,手下却不停。那蔫白菜帮子在她刀下变成了粗细均匀的银丝。大锅烧热,薄薄一层油滑过锅底,抓一把切碎的干辣椒和花椒粒扔进去,“刺啦”一声爆香!接着是白菜丝入锅,猛火爆炒!醋瓶子一扬,小半股带着冲劲的黑醋淋下,激发出更猛烈的酸香!最后撒上一小撮盐,手腕一抖,颠勺出锅!一盘油亮亮、酸辣呛鼻、热气腾腾的“醋溜银丝”就摆在了案头。
“愣着干嘛?端出去!三号桌!” 徐三刀一嗓子吼醒看呆的张小年。
朱老饕早已等不及,筷子如飞,夹起一大撮塞进嘴里,烫得直哈气,眼泪鼻涕齐流,却还含糊不清地叫好:“好!够劲儿!酸得开窍,辣得冒汗!三刀,你这蔫白菜,愣是让你炒出了龙肝味儿!”
张小年看着那盘其貌不扬、用料低廉的菜,再看看朱老饕那副满足的样子,又想起孙掌柜抬着的、光鲜亮丽的“关外新米”。他忽然明白了徐三刀那句话——**喂人,不喂鸡。** 真正的“好”,不在皮相,不在金玉其外,而在这呛人的烟火气里,在这暖人心窝的实在中。
6 残羹炼真味,神仙学“偷”师
孙掌柜的挑衅像块石头砸进水里,涟漪过后,瓦子巷的日子照旧。徐三刀的骂声依旧是徐记的背景音,张小年也渐渐从“脆皮神仙”进化成了“结实杂役”。他发现自己残留的那点“辨味”本事,在徐三刀这里竟意外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