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食客散尽,只剩些残羹冷炙。徐三刀看着角落里一小盆客人没动几筷子的、油汪汪的剩菜汤,眉头拧成了疙瘩:“可惜了这油花儿…”
张小年正收拾桌子,鼻翼微动,鬼使神差地开口:“这汤…油虽厚,但底子是老母鸡吊的高汤,混了炖肉的卤汁,撇去浮油,滤净渣子,加些萝卜块小火慢煨…或许能成。”
徐三刀斜眼看他:“哟?神仙还会变废为宝了?”
张小年脸一红:“…以前在天庭,见过御厨处理边角料。”
徐三刀哼了一声,却没反对。她麻利地撇去浮油,将剩汤倒入小砂锅,又抓了半根去皮的白萝卜,切成滚刀块丢进去。张小年默默蹲到小炉子前,小心地控制着火苗,让那砂锅里的汤汁保持将沸未沸的状态,咕嘟咕嘟地小滚着。
徐三刀忙别的去了。张小年守着那锅汤,看着萝卜块在微黄的汤里慢慢变得透明、软糯,吸饱了汤汁。一股奇异的、融合了肉香、卤香和萝卜清甜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越来越浓。这香气不霸道,却异常勾人,带着一种家常的熨帖。
不知过了多久,徐三刀忙完过来,揭开砂锅盖。热气扑面,只见汤色清亮了许多,油花几乎不见,萝卜块晶莹剔透,沉浮在汤中,浓郁的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她舀起一小勺,吹了吹,抿了一口。
张小年紧张地看着她。
徐三刀没说话,又喝了一口,然后,默默拿过两个粗瓷碗,盛了满满两碗。一碗塞给张小年,一碗自己捧着。两人就蹲在厨房的小板凳边,就着昏黄的油灯,吸溜吸溜地喝了起来。
萝卜入口即化,清甜中饱含着肉汤的醇厚,汤水滑过喉咙,暖意直达四肢百骸。没有山珍海味的惊艳,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和踏实。
“嗯…” 徐三刀几口喝完,把碗一放,抹了抹嘴,眼神瞟向别处,“…还行吧。明天买萝卜的钱,从你工钱里扣。”
张小年捧着空碗,看着碗底残留的一点汤汁,心里却暖洋洋的,比喝了琼浆玉液还舒坦。他看着徐三刀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人间烟火的滋味,或许比那高高在上的天庭,更值得守护。他开始真正像个学徒一样,偷偷观察徐三刀的每一个动作——她如何用最少的油爆香,如何掌握那稍纵即逝的“锅气”,如何用粗盐和廉价的香料调出最熨帖的味道。神仙的“辨味”是天赋,而这凡间的“手艺”,才是真本事。
7 叫花鼠?金不换!
食肆角落里,小乞丐阿毛正眼巴巴地看着朱老饕吸溜面条。这孩子被徐三刀收留后,成了半个跑堂,洗碗扫地勤快得很,就是饭量惊人。
徐三刀看着空了大半的面口袋,眉头又皱了起来。米面价格见风涨,孙掌柜那帮人哄抬物价,徐记的日子又紧巴了。
“老板娘…” 张小年看着阿毛渴望的眼神,犹豫着开口,“我…我见巷子后头荒地里,有…有田鼠洞。” 他声音越说越小,这实在不像神仙该干的事。
“田鼠?” 徐三刀眼睛却一亮,“肥不肥?”
张小年一愣,点点头:“看着…挺壮实。”
“成!” 徐三刀一拍大腿,“阿毛!去!带上你那弹弓,再叫上东头二狗子!摸它一窝肥的回来!张小年,你去挖点干净的黄泥!要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