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若未觉,只将萧煜的氅衣拢得更紧些,任由那沉水香的气息,一点一点,浸透我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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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日清晨,我照例去给叶云蓉请安。
穿过九曲回廊时,一阵浓郁的玫瑰香突然袭来。柳氏带着两个贴身丫鬟迎面走来,朱红色裙裾扫过青石地面,发出窸窣的声响。
“哟,这不是叶妹妹吗?”她故作惊讶地停下脚步,染着蔻丹的手指轻轻搭在我的腕上,“听说妹妹近日颇得世子欢心?”
我正要行礼,她手中的茶盏突然倾斜,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在我手背上。
皮肤立刻泛起一片骇人的红痕。
“哎呀!”柳氏掩唇惊呼,眼底却闪着恶毒的快意,“妹妹可要当心些。”她凑近我耳边,玫瑰香熏得人头晕,“听说你在尚书府不过是个打杂的丫头,你双手本就粗鄙丑陋,若是再留了伤疤……”
我强忍疼痛,恭顺地福身:“多谢姐姐提点。”
是夜,我特意换上宽袖罗裙。
萧煜让我为他斟茶时,我手腕轻颤,茶壶险些脱手。他立刻抓住我的手腕,却在看到那片红肿时瞳孔骤缩。
“怎么回事?”他声音低沉,拇指轻轻摩挲着伤处边缘。
我慌忙抽回手,将袖子往下拉了拉:“是奴婢不小心……”
他忽然起身,多宝阁的抽屉被拉开,一个青瓷药盒重重搁在案上。“涂上。”命令的口吻里藏着几分压抑的怒意。
次日清晨,春桃兴冲冲跑来报信:“姑娘!柳姨娘被世子罚禁足了!听说是因为私自动用了老夫人的药膳……”
我抚摸着手上已经涂了御赐玉容膏的伤处,唇角微扬。
那盒药膏此刻正摆在我的妆台上,在晨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第七日深夜,值夜的小厮匆匆来报,说世子醉倒在东花园。
我披衣赶去,只见萧煜倚在假山旁,月白色锦袍沾满酒渍。见到我时,他眼神恍惚地伸出手:“……阿南?”
扶他回书房的路上,他踉跄着撞翻了博古架。一幅卷轴应声落地,缓缓展开。
画中的秦姨娘一袭红衣,在茉莉花丛中回眸浅笑——那眉眼神态,竟与我有着七分相似。
“滚出去!”萧煜突然暴喝,酒气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
我含着泪退出书房,却在关门瞬间勾起唇角。
借着廊下的灯笼,我将画像的每个细节都深深刻进脑海:右眉梢那颗淡褐色的小痣,左腕上缠着红绳的翡翠镯子,还有发间那支并蒂茉莉花簪……
翌日清晨,我让春桃悄悄出府,在城南珍宝阁寻了支相似的簪子。对镜梳妆时,我用螺子黛在右眉梢细细点上一颗小痣。铜镜里的美人红唇轻启,吐出的气息仿佛都带着茉莉香:
“世子爷,该用早膳了。”
6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
当院中最后一朵茉莉凋零时,我的紫檀妆奁里已经整整齐齐码着七支玉簪。每日晨起,我都要花上半个时辰对镜描摹那颗小痣,直到它与画像上的位置分毫不差。
“姑娘……”春桃替我梳发时欲言又止,“世子最近看您的眼神……怪瘆人的。像是……”她压低声音,“像是在看个不该回来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