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亮起,录音开始。林觅对着话筒说:“你站在一间空屋里,雨声在墙上打出十二种不同的频率;你看见茶几上两枚硬币,一枚缺角,缺口永远朝向窗;你摸到墙上铅笔画出的网格,指尖在第十二格里停住,你知道那是出口,可你不知道出口通向什么。”
十几公里外的另一个房间里,程笙合上笔记本,眼睛一直盯着屏幕上那只纸鹤。她伸手摸了摸口袋里那枚缺角硬币,像抚摸一块温顺的石头。她不说话,她已经失语五年。她知道折痕向左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地图的“北”被人悄悄移走了,而她必须用别的办法记住方向。
她打开一张空白纸,飞快地画出了一个网格,像城市的经纬。她用不同符号填满每一格:三角、圆点、钩、正方,最后在第十二格画了一个空白的小方框。她拿硬币轻轻压在上面,缺角朝左上。那一刻,她忽然觉得有人从窗外看她。她没抬头,她知道“黑伞”不会在窗外,他永远在镜头里。
“你相信‘不在场’吗?”她曾被问过。
她在纸上写:“不在场是一种方法,不是地点。”
窗台上有三只纸鹤,折痕都向左。她在第四只的翅膀下压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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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盲区设计师
顾怀把“空屋案”里的共同点列了一个表:暴雨夜、空屋、网格图、两枚硬币、黑伞。他看着“黑伞”,觉得像一个老梗,但它反复出现,并且所有出现都避开了人脸。不是“遮”,而是“引导”。他把三起案的监控拉出来串联,发现一个细节:每一个小区的电梯镜面贴膜反光度不一样,且在案发当周被物业更换过一批。他打电话给物业管理公司,得到的答复是“按季度维护”。但材料批次号告诉他,那不是季度维护,那是被特意挑选的“马赛克”。
“镜面不是给人看的,是给镜头看的。”林觅在一旁说。她在桌上摆了两枚硬币,模拟出“缺角朝窗”的朝向,然后把一支铅笔在桌边滚动,滚到缺角处“咔嗒”一响停住。“硬币在场景里是一个‘定点器’,让运动的东西在特定的角度停顿。比如,镜头里暴雨打在玻璃上如同干扰条,配上反光不均的电梯镜面,就能把某个瞬间‘冻结’,冻结出一个不存在的人影,或者抹掉一个真正的人。”
“你怀疑有人在设计监控盲区?”顾怀问。
“不,是在设计‘叙述盲区’。”林觅说,“让后来者看监控时,相信某个叙述而非某件事。”
顾怀叹一口气:“那这个‘盲区设计师’,要懂城市的骨架。”
“懂到可以改变它的分寸。”林觅说,“我认识这样的人。”
她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程笙。
顾怀点开户籍照片,照片里的女孩微微偏头,眼睛很亮,像一座灯塔在雾里忽明忽暗。他发现她在过去两年为多家地产和市政外包公司做顾问,专长“空间行为研究”。她失语的原因写着“事故后遗症”,细节空白。她住在北边一条旧街,靠近废弃的雨水调蓄池。
“去看看她吧。”林觅说。
他们走进那条旧街的时候,雨小了,天空还像一块湿布。程笙的窗台上纸鹤排成一行,折痕全向左。在她开门的那一刻,林觅忽然看见她的指尖有微微的石膏痕,那是抓硬物太用力留下的粉尘。她想起硬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