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一点一点、
极其顽强地渗透进来,
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蜿蜒出扭曲、
不祥的黑色溪流。
顶楼平台空旷得令人心慌。
几根冰冷粗粝的水泥柱,
沉默地支撑着同样冰冷压抑的水泥顶棚,
四面没有墙壁,
只有齐腰高的矮墙。
凛冽的寒风像无数把淬了冰的刀片,
毫无遮拦地切割进来,
裹挟着刺鼻的硫磺味和细密粘腻、
如同尸蜡般的火山灰雨,
抽打在暴露的每一寸皮肤上。
角落里,
堆着几个在绝望的搜刮中显得格外单薄可怜的纸箱,
那是我和安安在这冰冷地狱里最后的、
摇摇欲坠的堡垒。
安安的哭声已经弱不可闻,
小脸烧得滚烫,
在我怀里不安地扭动,
像一块即将熄灭的炭火。
我的心被揪成一团,
颤抖着手,
近乎痉挛地在纸箱里摸索,
终于触碰到那个扁得几乎不成形的奶瓶,
瓶底只剩浅浅一层浑浊得发黄的水。
我小心翼翼地将冰凉的瓶口凑近她干裂出血的小嘴唇。
她凭着本能,
极其微弱地嘬吸了两下,
那微不可闻的声音像烧红的针,
狠狠扎穿了我的心脏。
水太少了,
很快只剩下空瓶壁上残留的几滴浑浊水珠。
我徒劳地、
一遍遍轻拍着她滚烫的背,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铁水,
瞬间灌满了我的胸腔:
奶粉彻底告罄!
外面是灭顶的、
吞噬一切的洪水,
里面是饥饿脱水、
生命之火正在熄灭的婴儿。
绝望的寒意,
从脚底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
只剩下风声灰雨和远处洪水闷响的死寂里,
楼梯间的方向,
突然爆发出混乱而沉重的撞击声!
还有撕心裂肺、
几乎不成人声的哭喊和粗野疯狂的咒骂!
“开门!开门啊!求求你!开门!下面…下面全是水了!要淹死了啊——!”
一个女人的声音尖利得完全变了调,
带着一种濒临溺毙的、
非人的绝望,
用身体重重砸在防火门上,
发出“哐!哐!”的闷响。
“操他妈的!里面的人!想独活吗?!给老子开门!不开门大家一起死!”
一个粗粞如砂石摩擦的男声咆哮着,
伴随着更猛烈的、
仿佛要将门框撞碎的撞击,
“哐当!哐当!”
整扇沉重的铁门都在剧烈震动,
灰尘簌簌落下。
我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
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
眼前发黑。
是其他幸存者!
他们想冲进来!
这扇门一旦打开……
洪水会瞬间涌入,
我们所有人都会被卷走!
安安…安安怎么办?!
巨大的恐惧和守护的本能让我瞬间化成一尊石雕,
用尽全身每一丝力气,
死死顶着那扇冰冷震颤的门,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单薄湿冷的衣衫,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门外是汹涌的死亡洪流,
门内是安安微弱滚烫的呼吸。
撞击声越来越猛烈,
门框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
顶住门板的肩膀传来一阵阵骨头欲裂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