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向月跪倒,胸口刀伤与当年父亲病逝时的疼痛重叠。他以为自己会死,却听见枫林深处,有脚步踏碎落叶。

暮色四合,一人自林中来。

白衣,负剑,剑穗是向阳小时候编的草蜻蜓,早已褪成枯黄色。

向阳比三年前高了许多,眉目却仍是记忆里柔软的样子。只是那双眼,如今像镜湖的水,映得出万物,却看不出情绪。

刺客余众见状,竟齐退数步。

向阳没有拔剑,只抬手。

剑气破空,如春风拂柳。

十七颗人头同时落地,切口平滑,血溅三尺。

向月以断剑撑地,哑声问:“为何救我?”

向阳蹲下,用袖口替他捂住胸口,声音轻得像怕惊动旧梦:

“哥,你流太多血,会冷。”

向月却在他指缝里摸到茧——那是握剑的茧,厚得陌生。

“你……已入剑道?”

向阳垂眸:“我寻了三年,才知道剑道原来没有尽头,只有回头。”

向月大笑,血沫涌出:“可我……回不了头。”

向阳背起他,一步一步走出枫林。向月伏在弟弟背上,闻到少年衣衫上的风尘味,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也曾这样背过发烧的弟弟,走在回廊的灯笼下。

如今灯笼灭了,只剩月光,照得两人影子一长一短,像一柄断剑与一柄未出鞘的剑,被迫并肩。

洛阳未至,向月伤愈七成,便不辞而别。

临行前夜,他站在客栈屋顶,看见向阳在院中练剑。

仍是“回风落雁”,却比八岁那年快了十倍不止,剑尖挑起的不是破绽,而是漫天星辰。

向月握紧缺月残柄,指节发白。

次日清晨,向阳推门,只见床头放着一张字条:

“我欠你一命,来日必还。但剑道之巅,只能容一人。”

落款是血指印。

向阳追到城外长亭,只捡到一片碎剑,剑身裂痕里嵌着干涸的血,像一轮残缺的月。

此后江湖,再无向月行踪。

却有一黑衣剑者,专挑各派掌门试剑,胜则取其秘籍,败则自断一指——三年间,此人已断四指,却未尝一败。

人们称他为“缺月魔”。

无人知,他每夺一本秘籍,便在扉页写下一行小字:

“待我与弟再逢,以此证剑。”

字迹歪斜,血指为印。

## 第三章 剑奴与灯市

冬至,临安城十里灯市,雪落无声。

向阳十九岁,已不再是背哥哥回家的少年。他白衣洗得发旧,剑用布条缠裹,像一截枯枝。三年来,他自号“无名”,专做两桩事:

——救被“缺月魔”挑中的门派;

——寻找能医治心疾的药引。

灯市最深处,有一处“悬壶摊”,卖药的老瞎子却摆着一把剑。向阳俯身,指尖刚触剑脊,老瞎子陡然开口:

“剑在等人,人却怕剑。”

向阳笑:“我怕的不是剑,是握剑的人。”

老瞎子用竹竿轻击地面,雪沫飞溅:“那人已入魔,魔由心生,心魔需心药。”

说罢,递上一盏小小灯笼,灯罩上绘着一轮缺口之月,血色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