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月抬手，示意阿苦退后。阿苦抱着铁剑，缩进塔影，眼里闪着又怕又渴的光。
“向阳，”向月第一次直呼其名，声音像断剑刮过铁石，“三年前，你救我一命，今日我还你一剑。”
“我要的不是剑，”向阳深吸一口寒气，“是你回家。”
向月低笑，笑声在塔间回荡，惊起夜栖老鸦。
笑声未绝，剑已出。
缺月剑划雪成弧，第一式便是向氏“惊鸿”首杀——“掠影”。
向阳横剑一封，剑未出鞘，以鞘作盾，铮然一声，雪粉炸开。
向月借反震之力，身形倒掠，足尖连点三座残塔，每点一次，便出一剑：
“穿云”“裂电”“回风”“落雁”……
十三剑连环，剑剑追命。
向阳只守不攻，连退十三步，每一步都在雪上踩出一个深深脚印，像十三枚钉子，把自己钉在哥哥过去的时光里。
第十三剑落下，草蜻蜓剑穗被削去半截，随风卷走。
向阳终于拔剑。
剑出无声，却带起满地积雪，宛如一条白龙。
双剑第一次真正相触——
缺月剑锋缺口与无名剑脊相咬，火花迸溅，照亮两张近在咫尺的脸。
向月看见弟弟眼角一道浅浅疤痕——那是八岁那年，替他挡飞石所留。
向阳看见哥哥鬓边新添的灰发——像雪，也像月光照不亮的夜。
“哥，”向阳低声道，“停手吧，你的剑在哭。”
向月闻言，眼中血线骤裂，剑势暴涨，一式“断水”直取向阳咽喉。
向阳不闪不避，只抬手，用剑背贴住向月腕脉，轻轻一引——
缺月剑走空，劈入身旁古塔。
砖石轰然塌落，尘封三十年的佛骨舍利匣跌落，在雪上滚出一道金线。
向月俯身欲拾，舍利却先一步被阿苦捧住。
孩子不懂佛，只觉好看，张嘴就要舔。
向阳掠至，一掌拍落舍利，怒喝：“吐出来！”
阿苦吓得跌坐雪中，唇角仍沾了一点舍利粉，竟在寒风里冒出丝丝白烟。
向阳心头骤沉——舍利有毒！
向月却大笑：“好！佛亦渡不了我，那便一起下地狱！”
他反手抽出嵌在塔身的缺月剑，剑锋一转，直刺阿苦眉心。
向阳回剑格挡，仓促间左臂被划开一道血口。
血滴在舍利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竟将毒烟逼散。
阿苦趁机滚到一旁，双手仍死死抱着那把钝铁剑，像抱着唯一的命。
毒烟散尽，塔林却忽然灯火四起。
数十名黑衣人自暗处现身，铜面覆脸，与当年枫林刺客一般无二。
领头的却不是少年，而是一名独臂老者，铜面下传出沙哑嗓音：
“缺月魔，我家主人有请——”
向月冷笑：“藏头露尾的鼠辈，也配谈请？”
老者抬手，黑衣人齐亮兵刃，竟全是断刃——每一把，都是向月昔年所断。
“三年前，你欠下的指债，今日一并还吧。”
向阳横身挡在兄长之前：“要人，先问我的剑。”
老者目光落在向阳脸上，铜面后发出一声轻咦：“原来是你……背人的小哥，也长大了。”
话音未落，黑衣人阵势已动，断刃如林，封死塔林所有生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