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被粗糙的配件边缘划开一道道口子,汗水和灰尘渗进去,很快就化了脓,晚上回到工棚,用冷水胡乱冲一冲,疼得龇牙咧嘴。
工棚是简易搭建的铁皮屋,像个巨大的蒸笼。
十几个工友挤在一起,汗味、脚臭、劣质烟草和方便面调料包的味道混合发酵,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浑浊气体。
铁皮屋顶被白天的烈日晒透,到了晚上依旧散发着灼人的热气。
蚊子如同轰炸机群,在耳边嗡嗡作响,伺机叮咬。
我躺在咯吱作响的铁架床上,身下是薄薄的草席,浑身散了架似的疼。
唯一支撑着我的,是枕头下那个屏幕已经有些碎裂的廉价手机。那是我和杨梓蒙唯一的联系。
每次发工资,是我最神圣的时刻。
薄薄一叠沾着汗水和油污的钞票,我数了又数,小心翼翼地抽出最大的一部分,跑到几里地外邮局那台老旧的ATM机前。
输入她的卡号,输入金额,看着屏幕上跳出的“转账成功”,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才仿佛落了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和满足。
走出邮局,傍晚的风带着一丝难得的凉意,我会给她发信息:“学费和生活费打过去了,查收下。好好吃饭,别省着。”
她的回复总是很快,带着跳跃的符号和甜蜜的关心:“收到啦!家季你最好了!你也照顾好自己,别太累!等我毕业就去找你!”有时会附上一张照片,图书馆窗明几净的座位,食堂看起来还算可口的饭菜,或者她穿着新买的一条普通裙子在宿舍转圈。
照片里的她,笑容明媚,眼神清澈,像一颗在象牙塔里被精心擦拭的珍珠。
看着她的笑容,看着她在那个我曾向往却无缘进入的世界里安然成长,肩膀上磨出的血泡,手上裂开的口子,工棚里令人窒息的闷热和蚊虫叮咬的奇痒,都变得可以忍受,甚至带上了一丝悲壮的甜味。
我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耕牛,把全部的血肉力气,都倾注在供养这株名为“杨梓蒙”的幼苗上,坚信她终将开出最绚烂的花,结出最丰硕的果,而那果实,自然有我的一份。
3
第一年,第二年,日子在汗水和期待中流淌。
汇款成了我生命中最规律、最不容置疑的仪式。
她的回应虽然隔着千里,却依旧热烈。
每一次“谢谢家季”,每一次“你辛苦了”,每一次对未来的描绘,都是我疲惫身躯最有效的强心针。
变化,是在第三年悄然发生的。
像是平静湖面下滋生的暗流,起初只是些微小的涟漪,不易察觉。
那一次,我照例把刚发的工资,扣除最基本的生活费后,全部汇了过去。
晚上,照例拨通了她的视频电话。
屏幕亮起,她那边光线明亮柔和,背景是宿舍干净的书桌,桌上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印着一个我不认识的、但看起来很高级的英文Logo。她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头,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合着兴奋和矜持的表情。
“家季!”她声音轻快,“看!我同学送我的生日礼物!”
她把那个盒子举到镜头前,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只小巧精致的女士皮夹,柔和的米白色,金属搭扣闪着冷冽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