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穿过计算机系教学楼前的梧桐叶,在地面织出晃动的光斑,碎叶被风卷着打旋,粘在林辰洗得发白的帆布鞋边。
他迈开脚步时,鞋带末端的塑料扣撞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嗒声,像在为这场迟来的告别倒计时。议论声被风撕成碎片,人群里有人的惊呼混着叶响:“他这是…… 不是要向苏晴表白?”
他左手稳稳抱着红玫瑰,花瓣边缘泛着被阳光晒出的浅焦色,被风掀得轻颤。走到闺蜜团面前时,右手拨开挡路者的动作带起一阵气流,恰好掀动苏晴米白色针织衫的衣角 —— 那枚她总爱用指尖拨弄的银质铃铛,在光影里闪了下冷光,铃口还沾着片今早的桂花碎。
肩膀擦过她的瞬间,苏晴后退半步,帆布鞋跟在水泥地上蹭出细白的痕,错愕的目光撞进他眼底,那里的澄澈像被风洗过的天空,再没有过去九十九天的小心翼翼。
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带在胸前晃悠,《算法导论》的书角卷着毛边,偶尔反射阳光,与颈间梧桐叶吊坠的铂金光泽相碰。
吊坠背面 “温铃溪” 三个字被摩挲得发亮,风过时,链节碰撞发出几乎听不见的轻响。
他没停顿,穿过苏晴时,风突然转向,将他额前的碎发影子投在她鞋面,又被接踵而至的人潮踏碎在砖缝里。
香樟树下的江晚晴抱着《大学物理习题集》,封面贴着半片压平的银杏叶书签,指尖无意识摩挲封面的铅笔凹痕 —— 那是今早孟萌发脾气时,笔尖戳出的星形小坑。
风卷着林辰的气息掠过鼻尖,混着玫瑰的冷香与旧书的油墨味,还夹着丝他惯用的薄荷护手霜气息。
她忽然想起上周在图书馆,他帮沈星若捡画纸时,颈间梧桐叶吊坠垂落的弧度,正如此刻风里摇晃的樟树枝桠,链尖几乎要碰到沈星若发顶的草莓发绳。
那时她站在书架后,指腹无意识抠着习题集的塑封,把边角都捏出了褶皱。
苏晴猛地转身,影子被阳光拽得细长,发尾的蓝紫色挑染在光里泛着妖冶的光。
风掀起她的马尾,露出泛红的耳根,指尖下意识攥紧手腕的银链,链扣硌在掌纹里,留下道浅白的印。
这是第一百天,她没等到那句 “晴晴,今天的你更好看”,却看见林辰的背影正朝着美术楼倾斜 —— 风把他颈间的梧桐叶吹得翻转,背面 “温铃溪” 的刻痕在光里闪了下,像句没说出口的告别。
江晚晴的睫毛突然颤了颤,像被风惊起的蝶翼。
她原本望着地面光斑的目光,倏地抬向林辰背影,指腹下的银杏叶书签边缘突然硌得掌心生疼 —— 这是第一百天,他没像往常那样在苏晴面前站定,那束红玫瑰的影子,正越过人群往香樟树方向飘。
颈间的鎏金铃铛被这瞬间的惊觉震得轻响,红绳勒着后颈的皮肤,竟透出点微热的痒。
“原来不是不送花,只是送的人换了。” 苏晴的念头撞进人群时,江晚晴正盯着林辰手里的玫瑰。
那束花曾在九十九个清晨掠过她的视线,此刻被风掀动的花瓣间,似乎藏着某种松动的迹象。
她突然低下头,假装整理习题集的塑封,却把上周被林辰批注过的那页纸捏得更紧,墨水洇开的褐色渍在指腹下微微发烫,像个藏不住的秘密。
“装什么深情,走了才好。” 苏晴对着李莉嘟囔时,风掀起江晚晴的刘海,露出她突然睁大的眼睛。
林辰拨开人群的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玫瑰的影子在地面投下晃动的红,竟让她想起十岁那年,他在温铃溪畔把最大的梧桐叶塞给她时,眼里闪着的同款光亮。
颈间的铃铛又响了声,这次裹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
孟萌从身后探出头时,正撞见江晚晴飞快敛回的目光。“江晚晴你快看,” 肉包的热气在她眼前腾起白雾,“林辰居然往沈星若那边走……”
白雾散去时,江晚晴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合上书的动作快了半拍,把那页写满批注的纸牢牢压在底下,指节因为用力泛白,却在触到封面上凸起的书名时,悄悄松了半分。
风卷着林辰的影子往沈星若那边挪,江晚晴望着那道逐渐倾斜的光影,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
刚才那瞬间的惊喜像颗投入溪涧的石子,漾开的涟漪还没散尽,就被沈星若发绳上的铃铛响轻轻拍碎。
她低头盯着自己帆布鞋上的樟叶,把那点刚冒头的微光,悄悄敛进习题集的褶皱里。
林辰将玫瑰扔进垃圾桶时,江晚晴颈间的铃铛发出最后一声轻响,这次裹着的是微凉的怅然。
她望着那束花落进阴影,指尖终于松开了习题集 —— 刚才攥出的三道深痕里,还残留着半分未散的悸动,像被风吻过的余温。
光影在垃圾桶边缘切割出明暗交界线,玫瑰被风按进阴影的瞬间,林辰颈间的梧桐叶突然停止摇晃,链节卡进某个角度,恰好让叶尖对着沈星若的方向。
江晚晴望着那道剪影,慢慢将习题集抱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按住心底那块刚刚松动,又迅速沉下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