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上午的计算机课,李莉把纸团砸在林辰背上时,粉笔灰正簌簌落在《算法导论》的书页上。他展开纸团,上面用红笔涂着个龇牙咧嘴的小人,肚子上写着 “舔狗” 两个字。
后排传来压抑的嗤笑声,林辰面无表情地把纸团揉成球,扔进桌角的垃圾袋里,笔记本上的算法公式写得工工整整,连标点符号都透着认真。
那些复杂的算法公式仿佛都化作了沈星若画中跳动的色彩。风再次掠过,带着食堂残留的饭菜香和淡淡的草莓味,混着走廊尽头飘来的淡淡油墨味,恍惚间,他似乎又听见沈星若发绳上铃铛的轻响。
窗外的风卷着几片枯叶掠过窗台,林辰盯着笔记本上被纸团砸出的褶皱,突然想起沈星若喝草莓牛奶时满足的模样。
他抬头望向教室外的走廊,阳光正斜斜地切过玻璃,在地面投下明暗交错的格子,恍惚间,仿佛看见那个抱着童话书的白色身影,正踩着光斑朝他走来,手里还攥着那盒没喝完的草莓牛奶。
下课铃刚响,教室后门就响起片倒吸冷气的抽气声。
沈星若怀里抱着《小熊温尼》,书包带斜跨在肩上,腾出的右手紧紧攥着那盒剩下的草莓牛奶,包装盒被捏得有些变形 —— 她一路攥着过来,指腹都蹭出了淡淡的红痕。米白色裙摆被穿堂风吹得轻轻晃动,像株怯生生的勿忘我。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林辰颈间,那半片梧桐叶安静地贴在他的锁骨处,“温铃溪” 三个字藏在阴影里,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心上。走到后门时,她下意识地把草莓牛奶往身后藏了藏,又觉得没必要,重新挪回身前,指尖在包装盒上反复摩挲。
“哥哥。”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却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喧闹的教室掀起涟漪。这次主动开口时,她的脚步比平时更轻快,怀里的书随着动作轻轻磕碰着膝盖,走到他面前时,故意离得比上次近了些 —— 近到能看清他颈间银链的反光。
后排传来压抑的嗤笑声,有人推了推同桌:“那不是沈星若吗?她居然主动找人说话?平时请她看画展都摇头的主儿……”
靠窗的男生手里的篮球 “啪嗒” 掉在地上:“这还是那个连系主任都敢冷脸的高冷女神?”
前排的女生们猛地转过头,连正在擦黑板的老师都顿了顿。谁都知道沈星若素来怕生,上次系主任想跟她合影,都被她躲在陈叔身后摇着头拒绝了。
林辰站起身时,椅子腿撞到课桌发出 “哐当” 声。他注意到沈星若怀里的书快滑下去了,连忙先伸手托了托书脊,再自然地接过她怀里的书,指尖碰到她冰凉的手背时,还不忘用拇指蹭了蹭她发红的指腹 —— 那是攥牛奶盒太用力留下的痕迹:“怎么过来了?下课时间很短的。”
沈星若被他碰得指尖一颤,下意识地把草莓牛奶举到胸前,像是在展示什么宝贝:“我、我有东西给你。” 说话间,怀里的画纸不小心滑了出来,她慌忙用没拿牛奶的手去捞,结果书本又往旁边歪了歪,整个人手忙脚乱的样子像只被风吹乱毛的小兔子。
林辰顺势帮她扶住书本,目光落在那页飘出来的画纸上 —— 蜡笔画的彼得兔正拉着小熊温尼的手,背景是片金灿灿的向日葵花田,角落里还画着盒草莓牛奶,奶盒上歪歪扭扭写着 “分你一半。”
“这是…… 给我的?” 林辰的声音不自觉放柔,看着她因为着急而泛红的耳根,突然想起陈叔说她为了画好一片叶子能练上百遍,此刻画纸上的线条却带着难得的轻快,显然是怀着雀跃的心情画的。
沈星若把画纸往他手里塞,另一只手还紧紧攥着草莓牛奶,指缝间露出半盒没喝完的奶:“昨晚画的新结局。彼得兔找到朋友了,就像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却还是坚持把牛奶往他面前递了递,“这个也分你,没洒出来。”
她的目光始终没离开他的领口,仿佛那半片梧桐叶有某种魔力,连递牛奶的动作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 就像小时候把最爱的糖果分给表哥时,也是这样既紧张又期待地盯着对方的表情。
林辰把画纸抚平,夹进自己的笔记本里:“画得真好,比绘本里的还好看。” 他注意到沈星若嘴角沾了点奶渍,大概是路上喝牛奶蹭到的,便从口袋里掏出手帕,轻轻帮她擦了擦嘴角。
走廊拐角的女生们立刻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天呐,她居然没躲!上次有人想帮她捡画纸,被她瞪得不敢动……”
“说她高冷都是客气,我妈是她家教,说她连吃饭都不抬头的,今天居然对着林辰笑?”
林辰听到动静却没抬头,只是用拇指蹭了蹭她发红的唇角:“张妈说你总爱忘事,下次喝牛奶记得擦嘴。”
擦的时候动作稍大,银链滑出来,半片梧桐叶刚好蹭过她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她像触电般缩了缩,却又悄悄往前凑了凑。
这触感和记忆里银链的凉意重叠,让她几乎要说出 “我见过和它一样的东西。”
第二节课间,林辰悄悄站在沈星若的教室后门。
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照进来,在她的课本上投下片菱形的光斑。沈星若正用尺子给童话书标拼音,笔尖在 “胡萝卜” 三个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兔子头,旁边还有个简笔画的草莓牛奶盒,认真得连睫毛都不带动一下。
她的领口空荡荡的,却总在低头时不自觉地摸向锁骨处 —— 就像那里本该戴着什么。
“哥哥!” 沈星若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像两颗浸在水里的黑葡萄。看见他的瞬间,脸颊泛起浅浅的红晕。
她举起手里的苹果晃了晃,果皮上还沾着水珠:“张妈早上刚买的,说这个品种最甜。我洗干净了,你看。”
她把苹果递过来时,指尖还沾着点洗洁精的泡沫,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触电般缩回,反而故意多停留了半秒。
林辰接过苹果的瞬间,指尖碰到她的,两人像触电般缩回手,却又同时笑了起来。
走廊里的喧闹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隔壁班的嬉笑声、楼梯口的打闹声都变得模糊,只剩下苹果的清香和淡淡的草莓味,还有彼此的呼吸声。沈星若望着他颈间若隐若现的银链,突然觉得母亲留在《柳林风声》里的信,正在被一点点拆开。
“要一起去花坛那边坐会儿吗?” 林辰指了指窗外的向日葵,“陈叔说你喜欢晒太阳。”
沈星若用力点头,马尾辫在脑后甩了甩:“好呀!我可以给你讲彼得兔的新故事,是我昨晚想的。”
她抱着书跟在林辰身后,脚步轻快得像踩着弹簧,蓝色裙摆扫过走廊的瓷砖,留下串细碎的声响,手里还紧紧攥着那盒已经空了的草莓牛奶盒,像是在珍藏着什么。
路过镜子时,她看见自己微微扬起的嘴角,突然觉得阳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暖 —— 或许是因为,终于找到了与记忆碎片相契合的那个人。
教室后排的李莉把笔摔在桌上:“装什么装?肯定是故意做给晴晴看的!”
苏晴望着两人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桌布上的豆浆渍已经干成了褐色的印记,像块丑陋的疤痕。
夕阳的余晖漫进教室时,江晚晴收拾着实验报告,目光又不自觉地扫向走廊。那里空空荡荡,只有几片梧桐叶被风吹得打着转,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草莓味,她攥紧了书包带,内袋里的素描纸边缘硌着掌心。
孟萌抱着实验器材路过,戳了戳她发怔的侧脸:“别看啦,再看眼睛都要望穿了。”
江晚晴猛地别过头,继续低头整理数据,可跳动的数字在眼前却渐渐模糊,化作林辰和沈星若分喝草莓牛奶时温柔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