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让叶凌天本能地闭上眼睛。当他再次睁开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易医疗床上，胸口缠着绷带。房间不大，墙壁是某种合金材质，顶端上的LED灯发出稳定的冷光。角落里，一台老旧的空气净化器嗡嗡作响，过滤着循环的空气。
"醒了？"一个低沉的男声从右侧传来。
叶凌天转头，看到那个叫雷虎的男子坐在监控台前，手中把玩着一把战术匕首。男子约莫三十五岁，寸头，左眉上方有一道明显的疤痕，肩膀宽厚得几乎撑破那件黑色作战服。他的动作看似随意，但叶凌天注意到他的视线从未真正离开过房间的入口。
"林若溪呢？"叶凌天试图坐起来，胸口立刻传来一阵剧痛。
"别乱动。"雷虎放下匕首，倒了杯水递给他，"伤口刚缝合。林博士在隔壁分析数据，她没事。"
叶凌天接过水杯，水温恰到好处——在这个冰封的世界里，这简直是奢侈品。"这是哪里？"
"方舟计划的安全屋，"雷虎走回监控台，调出一组数据，"理论上只有高级别人员知道。我是安保主管之一，林博士是首席研究员。"
监控屏幕上显示着外部环境的实时画面：暴风雪仍在肆虐，几只冰晶巨兽在建筑周围徘徊，但似乎对这座混凝土建筑视而不见。
"它们为什么不敢靠近？"叶凌天问道。
雷虎指向屏幕一角："外围有热能干扰器和声波屏障，能迷惑它们的感官。"他顿了顿，"不过效果越来越差了，那些东西在进化。"
门滑开的声音打断了对话。林若溪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数据板，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她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研究服，头发重新扎起，但眼睛下方的青黑显示她一直没有休息。
"你醒了。"她走到医疗床边，检查了一下叶凌天的生命体征，"伤口有轻微感染，但抗生素正在起作用。"
"谢谢。"叶凌天注意到她手腕上多了一个金属手环，上面刻着方舟计划的标志，"你们找到进入主基地的方法了？"
林若溪和雷虎交换了一个眼神。雷虎起身走向门口："我去检查外围防御，你们聊。"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闭。
"他不信任我。"叶凌天直言不讳。
"雷虎不信任任何人，"林若溪拉过椅子坐下，"这是他的工作。"她将数据板递给叶凌天，"看看这个。"
屏幕上显示着一组复杂的波形图和频谱分析，叶凌天只能勉强认出这是某种信号记录。"这是什么？"
"守望者信号，"林若溪的声音压低，"一种在灾难发生前三小时突然出现的电磁脉冲，频率特殊，能够穿透极端天气干扰。我们怀疑它与全球冰封有关。"
叶凌天皱眉："那个雷虎提到的信号？"
林若溪点头："方舟计划原本有七个安全屋，现在只有这个和另一个还有回应。雷虎说他收到了来自主基地的守望者信号，指引他来这里。"
"你们不是一起来的？"
"不，"林若溪摇头，"我和团队在灾难发生时被困在研究站，他是三天前才找到我的。"她调出另一组数据，"问题是，主基地的通讯系统应该已经完全瘫痪了，理论上不可能发出任何信号。"
叶凌天思索着："除非...有人手动激活了备用发射器？"
"或者，"林若溪的声音变得更轻，"信号根本不是来自方舟基地。"
这个可能性让房间陷入了沉默。叶凌天看向监控屏幕，那些冰晶巨兽仍在游荡，它们的形态比之前见过的更加多样化——有的背上长出冰刺，有的前肢进化成了挖掘工具。
"那些东西...它们是怎么来的？"他问道。
林若溪深吸一口气："方舟计划最初是为了应对气候变暖，但在三年前，我们在冰川考察时发现了一些...异常物质。"她调出几张模糊的照片，"一种嵌在万年冰层中的晶体，能够吸收并重组有机物的DNA序列。"
"你们把它带回来了？"叶凌天突然明白了什么。
"不是我，"林若溪苦笑，"是另一个部门。他们称之为'进化催化剂'，认为可以用于医疗和军事。灾难发生前一周，晶体突然全部活化，释放出大量未知粒子。"她指向屏幕上的巨兽，"这些生物暴露在高浓度粒子中，发生了定向变异。"
叶凌天想起小航指尖的结晶化："人类也会？"
"是的，但过程不同。"林若溪的表情变得痛苦，"大多数人直接冻死，少数幸存者中，一部分开始结晶化，失去理智；另一部分则..."她犹豫了一下，"像你我这样，似乎对粒子有某种抗性。"
叶凌天想起自己在这场灾难中的种种经历——比常人更强的耐寒能力，伤口愈合速度异常快，甚至在极端环境下的直觉也变得敏锐。"这...是好是坏？"
"不知道。"林若溪诚实地说，"但如果我们想找到答案，必须前往方舟基地。那里有完整的实验室和数据库。"
门再次打开，雷虎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设备——像是老式收音机和现代平板的结合体，天线歪歪扭扭地伸向各个方向。
"又收到了，"他简短地说，将设备放在桌上，"比上次强20%。"
设备发出微弱的嗡嗡声，间或有规律的滴答声。林若溪立刻接入数据板，波形图上出现了一串脉冲。
"方位？"她问道。
雷虎指向西北："和之前一样，但信号特征变了。"他看向叶凌天，"你能走吗？我们必须立刻出发。"
叶凌天试探性地坐起来，疼痛仍在但可以忍受："去哪里？"
"信号源，"雷虎收起设备，"不管是谁或什么东西在发送，它正在引导我们前往方舟基地。"
林若溪递给叶凌天一套衣服——类似雷虎的黑色作战服，但看起来是研究员款式。"穿上这个，能抵御零下七十度的低温，内置生命体征监测。"
当叶凌天换好衣服走出医疗室时，雷虎已经整装待发。他递给叶凌天一把武器——比之前的等离子枪更先进，枪身上有小型显示屏。
"MK3型脉冲枪，"他简短地介绍，"三档设置，别对着自己人。"
安全屋的出口不是他们进来的那个，而是隐藏在储物间后面的一个垂直通道。雷虎打开顶部的舱门，刺骨的寒风立刻灌了进来。
"我先上，"他说，"林博士中间，你断后。外面能见度为零，跟紧别掉队。"
爬出通道后，三人站在一片白茫茫中。暴风雪比之前更猛烈了，雪花像刀子一样刮着脸。雷虎的导航设备发出微弱的蓝光，指引着方向。
"信号源距离1.2公里，"他在通讯器中说道，"直线前进。"
行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积雪深及大腿，每迈一步都要耗费巨大体力。叶凌天很快发现这套作战服的神奇之处——内置的加热系统维持着核心体温，面罩上的显示提供基本的导航数据。
一小时后，他们只前进了不到五百米。雷虎突然举起拳头示意停下。前方雪地中，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移动。
"新型变种，"雷虎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没见过的种类。"
叶凌天眯起眼睛，勉强辨认出那是一只体型堪比卡车的生物，背部覆盖着装甲般的冰板，六条腿深深陷入雪中。它似乎在巡逻，缓慢而有规律地绕着一个区域转圈。
"绕不过去，"林若溪分析地形，"必须穿过它的巡逻范围。"
雷虎检查武器："我引开它，你们继续前进。"
"不，"叶凌天突然说道，"看那里。"他指向生物巡逻的中心点——雪地中隐约有一个金属反光点。
林若溪调整面罩的放大功能："是某种天线...可能是信号源！"
三人迅速制定计划。雷虎从右侧吸引注意，林若溪和叶凌天趁机接近信号源。行动开始后，雷虎的脉冲枪在暴风雪中划出一道明亮的轨迹，击中了巨兽的侧面冰甲。
巨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转身追击雷虎。叶凌天和林若溪立刻冲向中心区域，积雪严重拖慢了速度。
金属天线越来越清晰——那是一个半埋在雪中的通讯装置，看起来已经非常老旧，但顶部的指示灯仍在闪烁。更令人惊讶的是，装置旁边跪着一个人影，穿着破旧的方舟计划制服。
"还活着！"林若溪加快脚步。
当他们接近到十米内时，那人突然抬起头。叶凌天倒吸一口冷气——那人的脸已经部分结晶化，一只眼睛完全变成了冰蓝色，但另一只还保持着人类的样子。
"林...博士？"那人嘶哑地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来了..."
"张教授？"林若溪难以置信地停下脚步，"你还活着？"
老人——现在叶凌天能看出他是个年约六十的男性——艰难地指向通讯装置："信号...是我发的...必须...警告..."
他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雷虎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带着静电杂音："那东西回来了！快离开那里！"
叶凌天转身，看到巨兽放弃了追击雷虎，正以惊人的速度返回。林若溪却冲向老人："教授！什么警告？方舟基地怎么了？"
老人颤抖的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数据芯片："不要...相信...系统..."他的结晶化正在加速，冰晶从脖颈向脸部蔓延，"它...醒了..."
巨兽已经近在咫尺，叶凌天抓住林若溪的手臂："走！现在！"
林若溪挣脱开，从老人手中夺过数据芯片。就在这一瞬间，巨兽的前爪已经挥到头顶。叶凌天不假思索地举起脉冲枪，调到最高档位，扣下扳机。
一道刺目的白光射出，后坐力几乎震脱他的手腕。光束击中巨兽的头部，炸开一团冰雾。巨兽踉跄后退，但并未倒下，反而被彻底激怒。
"跑！"叶凌天拽起林若溪，两人跌跌撞撞地向雷虎的方向逃去。
身后传来老人最后的喊声："记住...不要唤醒守望者！"
巨兽的咆哮几乎同时响起，接着是一阵可怕的撕裂声。叶凌天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奔跑。雷虎出现在前方，掩护他们撤退。
暴风雪中，三人再次集结。林若溪紧握着那枚数据芯片，脸色惨白。
"他说不要相信系统，"她喘息着说，"还说'它'醒了...这是什么意思？"
雷虎的表情变得凝重："不管是什么意思，我们得先活着到达基地。"他指向远处，"暴风雪暂时困住了那东西，但不会太久。"
叶凌天看向林若溪手中的芯片："那里面有什么？"
"不知道，"她将芯片小心收好，"需要方舟的主机才能读取。"
三人继续向西北方前进，暴风雪稍稍减弱，能见度提高到十几米。雷虎的导航设备显示，他们距离方舟基地的入口还有不到八百米。
就在这时，叶凌天注意到雪地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微弱的蓝光，节奏与之前收到的信号完全一致。他偏离路线，走向光源。
"叶凌天？"林若溪疑惑地跟上。
雪下埋着一个金属物体，叶凌天拂去表面的积雪，露出一个方舟标志的装置，大小如手提箱，顶部的指示灯有规律地闪烁着。
"这是..."林若溪蹲下身检查，"信号中继器？但不是我们的型号。"
雷虎也走了过来："有人在引导我们。"
叶凌天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人在暗中观察。他环顾四周，暴风雪中的能见度太低，什么也看不清。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挥之不去。
"我们不是唯一幸存的人，"他低声说，"有人在帮我们。"
林若溪拆下中继器的面板，取出里面的数据模块："这个技术...不是方舟计划的。"她看向雷虎，"你说过，另一个安全屋还有回应？"
雷虎点头："7号站，但那里只有自动化系统运行。"
"不，"林若溪摇头，"有人在主动引导我们。问题是...是谁？为什么？"
叶凌天想起老人最后的警告，一种不安在心头蔓延。但眼下，他们别无选择。
"走吧，"他站起身，"答案可能在方舟基地。"
三人再次启程，暴风雪中，那个神秘的信号仍在持续，指引着他们走向冰雪覆盖下的最后希望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