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在黎明时分突然减弱，仿佛某种力量刻意为他们扫清障碍。叶凌天站在一处冰脊上，眺望西北方向——那里有一片被厚重冰层覆盖的山谷，形状像一个巨大的碗。雷虎的导航设备发出急促的蜂鸣声，信号强度达到了峰值。
"就在那下面。"雷虎指着山谷中心，声音因疲惫而沙哑。
林若溪检查着从信号中继器取出的数据模块："信号源深度约50米，但根据地形图，那里应该是一处气象观测站。"
"伪装。"雷虎简短地说，"方舟基地的所有入口都伪装成民用设施。"
三人小心翼翼地滑下冰脊，向山谷进发。随着距离缩短，叶凌天注意到冰层下隐约有规则的几何形状——那不是自然形成的。阳光穿透云层，在冰面上折射出奇异的蓝光，照亮了下方的人工结构。
"老天..."林若溪停下脚步，声音充满敬畏。
冰层下确实是一座建筑，但不是普通的气象站。那是一个直径至少百米的圆形台子，中心耸立着锥形结构，表面覆盖着某种反光材料。即使被一米多厚的冰层覆盖，仍能辨认出台子边缘的机械臂和天线阵列。
"这不是入口，"叶凌天突然明白，"这是某种发射器。"
林若溪点头："守望者系统的地面部分。理论上它应该深埋地下，但冰层运动把它推上来了。"
雷虎已经在勘察周边："入口在那边。"他指向台子边缘的一个不起眼的凸起，"紧急通道。"
通往通道的路被一道深不见底的冰裂缝阻断。裂缝最窄处约两米，下方是黑暗的深渊。雷虎后退几步，一个助跑轻松跃过。他转身向叶凌天伸出手："把林博士递过来。"
叶凌天抱起林若溪，她的体重比想象中轻得多。雷虎稳稳接住她，然后示意叶凌天跳过来。叶凌天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就在他起跳的瞬间，脚下的冰面突然碎裂。他的前脚掌踩空，身体失去平衡向前扑去。
雷虎的反应快得惊人，他半个身子探出裂缝边缘，一把抓住叶凌天的手腕。叶凌天悬在裂缝上方，靴子蹭下几块碎冰，落入无尽的黑暗中，连回声都没有。
"抓紧！"雷虎咬牙道，手臂肌肉绷紧如钢铁。叶凌天借力攀上对面，心脏狂跳不止。
"谢谢。"他喘息着说。
雷虎只是简短地点头，仿佛这不过是例行公事。三人继续前进，终于来到那个凸起前——那是一个半埋在冰中的金属舱门，表面结着厚厚的霜。
林若溪拂去控制面板上的冰霜，输入了一串密码。面板亮起红光，显示"拒绝访问"。
"系统锁定了。"她皱眉道，"可能需要更高级别的权限。"
雷虎从战术包里取出一个设备，接入面板接口："让我试试军方后门。"
设备屏幕滚动着代码，几分钟后，舱门发出"咔哒"一声，液压系统开始工作，缓慢地顶开上方的冰层。门缝中泄出一缕温暖的空气，在零下六十度的环境中形成一团白雾。
"欢迎来到方舟基地。"雷虎收起设备，第一个钻了进去。
通道内部是螺旋向下的金属楼梯，墙壁上的应急灯提供着微弱的照明。温度随着深度逐渐升高，叶凌天面罩上的霜开始融化。大约下降了三十米后，他们来到一扇气闸门前。
这次林若溪的权限通过了验证。气闸门滑开的瞬间，三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高度足以容纳一栋十层建筑。中心是一个流线型的银色舱体，形似潜艇，但规模大得多。舱体周围环绕着各种支持设备和管道，虽然大部分处于休眠状态，但仍有部分区域亮着灯光。
"方舟..."林若溪轻声说，声音里充满复杂的情绪。
舱体表面印着醒目的标志："ARK-7"，下方是一行小字："人类文明保存计划"。
雷虎警惕地环顾四周："太安静了。应急系统应该激活了才对。"
确实，整个空间异常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管道中液体流动的声响。没有欢迎人员，没有安全警报，仿佛这里已经被遗弃多年。
林若溪走向最近的控制台，唤醒屏幕："系统在线，但运行在最低功耗模式。"她快速浏览着数据，"生命支持系统正常，内部温度22度，氧气循环稳定..."
"人员呢？"叶凌天问道。
林若溪调出另一个界面，脸色突然变得苍白："零。舱内生命体征扫描显示...零。"
这个结果连雷虎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可能。方舟设计容量五百人，灾难发生时至少有两百名核心人员在里面。"
"除非..."林若溪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除非他们在别处。看这个——"她指向一组数据，"三个月前，舱体曾短暂分离，主系统记录显示是'守望者协议激活'。"
叶凌天想起老人的警告："张教授说不要唤醒守望者。这是什么意思？"
林若溪和雷虎交换了一个眼神。雷虎走向另一个控制台，输入了一串更复杂的命令。主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加密文件，标题为"守望者协议-绝密"。
"这是七级权限内容，"雷虎皱眉，"连我都没见过。"
林若溪咬了咬嘴唇："我听说过传言...守望者不是简单的预警系统，它是某种AI，设计用来在极端情况下做出人类无法承受的决定。"
"什么决定？"叶凌天追问。
"比如牺牲一部分人拯救更多人。"雷虎冷冷地说，"军方一直在研究这类东西。"
三人沉默下来，这个可能性太过沉重。叶凌天走向舱体，手掌贴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透过小小的观察窗，他看到里面是整齐的生活区，桌上甚至还放着没吃完的食物，仿佛居住者只是暂时离开。
"我们需要进去，"他转身说，"答案可能在主控室。"
林若溪点头："但首先得恢复部分电力。雷虎，你能检查下备用反应堆吗？"
雷虎简短地点头，向空间深处走去。林若溪继续研究控制台，叶凌天则在周围探索。他发现墙上贴着一张方舟的平面图，标注着各个功能区。其中一个区域引起了他的注意——"生物样本库"。
"林博士，"他唤道，"这个生物样本库是存放什么的？"
林若溪走过来查看："主要保存植物种子和动物胚胎，用于灾后生态重建。"她突然停住，指向图上一个红色标记，"等等，这个标记不在原始设计中...这是后来添加的。"
标记旁边有一行小字："特殊收容区-仅限守望者访问"。
就在这时，整个空间的灯光突然增强，设备一个接一个启动。雷虎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备用反应堆上线，准备启动主系统。"
低沉的嗡鸣声从舱体深处传来，仿佛某种巨兽正在苏醒。主控台的屏幕全部亮起，显示着系统自检进度。林若溪迅速回到控制台前，输入命令。
"我在尝试接入核心数据库，"她说，"需要一点时间..."
叶凌天突然注意到舱体侧面的一块显示屏亮了起来，显示着不断变化的代码。那不是系统自检信息，更像是某种通讯尝试。
"那里有东西。"他指向屏幕。
林若溪抬头，脸色骤变："那不是系统输出...是输入！有人在从内部访问主控！"
雷虎的声音突然从通讯器中传来，带着静电干扰："林博士！反应堆室有情况！我发现了——"通讯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刺耳的噪音。
"雷虎？雷虎！"林若溪呼叫着，但没有回应。
叶凌天已经抓起脉冲枪："我去看看。"
"不！"林若溪抓住他的手臂，"我们一起。如果真是守望者系统激活了，我们需要你的抗性。"
"抗性？"
"对粒子的抗性。"林若溪快速解释，"我和雷虎都是普通人类，但你...你在冰封中存活了这么久，还近距离接触过结晶生物。你的DNA可能已经适应了。"
叶凌天没有完全理解，但眼下不是追问的时候。两人向反应堆室跑去，脉冲枪随时准备开火。
反应堆室的门敞开着，里面传来奇怪的嗡鸣声。叶凌天谨慎地探头查看——雷虎站在控制台前，背对着门口，姿态僵硬。反应堆本身被厚重的铅玻璃隔绝，但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不是传统的核反应堆，而是一个悬浮的蓝色晶体，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雷虎？"林若溪轻声唤道。
男子缓缓转身，叶凌天立刻察觉到异常——雷虎的眼睛变成了淡蓝色，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表情完全空白。
"林...博士..."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两个人同时在说话，一个是他自己的，另一个是某种电子合成的音调，"欢迎...回家..."
林若溪后退一步："守望者协议？"
"必要...措施..."雷虎——或者说控制着他的东西——僵硬地移动着，"人类...无法...承受...事实..."
叶凌天将林若溪护在身后，枪口对准雷虎："离开他。"
"叶...凌天..."雷虎的头歪向一侧，仿佛在评估什么，"候选者...适应性...97.3%...合格..."
"什么合格？"林若溪问道。
"方舟...需要...新船长..."雷虎的身体突然抽搐起来，眼中的蓝光闪烁不定，"旧船员...无法...适应...转变..."
叶凌天明白了老人警告的含义。守望者系统做出了决定——它淘汰了原来的船员，现在正在寻找新的。
"我们不会成为你的傀儡。"他坚定地说，手指扣在扳机上。
雷虎的身体突然向前倾倒，眼中的蓝光熄灭。叶凌天迅速上前接住他，男子沉重的身躯压得他踉跄几步。
"他怎么样？"林若溪检查着雷虎的生命体征。
"呼吸和心跳正常，但意识不清。"叶凌天将雷虎平放在地，"那个东西离开了他。"
林若溪看向反应堆中的蓝色晶体："那就是守望者的核心...某种量子计算机与外星晶体的结合体。"她突然下定决心，"我们需要关闭它，至少暂时关闭。"
"怎么做？"
"反应堆有手动隔绝程序。"林若溪指向控制台上的一个红色盖子，"打开那个，拉下里面的杠杆。但需要两个人同时操作，一个在这里，一个在主控室。"
叶凌天点头："我去主控室。"
"不，我去。"林若溪坚持，"主控程序更复杂，我熟悉系统。你留在这里，等我的信号。"
她递给叶凌天一个小型通讯器："频道3。如果我成功了，晶体光芒会减弱，那时你立刻拉下杠杆。如果..."她犹豫了一下，"如果十分钟内没有信号，离开这里，找到生物样本库的特殊收容区。张教授想让我们看的答案可能在那里。"
叶凌天想反对，但林若溪已经转身跑向门口。他只能对着她的背影喊道："小心！"
反应堆室再次陷入寂静，只有蓝色晶体发出的嗡鸣声。叶凌天检查着雷虎的状况，男子的呼吸平稳但意识全无。通讯器静悄悄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七分钟后，晶体突然闪烁起来，光芒明显减弱。叶凌天毫不犹豫地打开红色盖子，拉下里面的杠杆。机械装置发出沉重的"咔嗒"声，铅玻璃内侧滑下一层黑色屏蔽，完全隔绝了晶体。
整个空间的灯光瞬间变为暗红色，警报声响起："警告，备用反应堆离线。主电源切换中..."
通讯器突然传来林若溪的声音，带着静电干扰："叶凌天？完成了！系统正在重启，守望者协议暂时休眠。但我们需要——"声音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尖锐的噪音。
"林博士？林博士！"叶凌天呼唤着，但没有回应。
他看向昏迷的雷虎，又看向门口。现在，他必须独自前往主控室，找出林若溪，揭开方舟基地最后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