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军!"
张浚的吼声被金人的号角淹没。
就在此时,宋军阵中突然响起金人的"得胜令",数百名士兵竟反戈一击,刀刀砍向同袍的后颈。
他们的刀光异常犹豫,有个士兵的刀刃明明能劈断同袍的咽喉,却刻意偏了半寸,只划伤了对方的肩甲,那受伤的士兵顺势倒地,悄悄做了个"安全"的手势。
那是岳家军的暗号,张浚在岳飞军中待过半年,绝不会认错。
"是王彦的亲卫营!"
陈俊卿目眦欲裂,他认出那些士兵甲胄上的飞燕标记。
那是王彦亲卫营的记号,"他们被策反了!"
他拔剑欲冲上去斩杀叛徒,却被张浚死死按住手腕。
老相公看见有个"叛徒"的靴底,粘着块只有岳家军才用的艾草饼碎屑,那艾草的香气独特,是汤阴老家的品种,岳家军士兵出征前,家眷总会烙这种饼让他们带着。
张浚的目光像被冻住,那些熟悉的面孔里,有当年在秦州就跟着王彦的老兵,还有去年刚从临安招募的少年。
混乱中,一支冷箭带着破空声射向他的面门,箭头是钝的,箭杆上刻着个极小的"周"字。
那是王彦表兄周明的标记,周明惯用的箭杆总会刻这个字。
赵九猛地扑过来挡在身前,箭簇穿透了老兵的胸膛,鲜血溅在张浚的紫袍上,像极了当年秦州义军营外盛开的红芍花,那年王彦说这种花最像战士的血。
"是......王彦......"
赵九的嘴唇翕动着,血沫从嘴角涌出,他颤抖着松开手,腰间的朴刀"哐当"落地,刀柄的中空处滚出一卷密信,"他说......要让您......死在符离集......"
说这话时,老兵的右手悄悄做了个极快的手势。
食指与中指并拢,这是当年义军营约定的"信"字暗号,意为"所言非实"。
张浚注意到他握刀的姿势,断指的手掌刻意伸直,而往常他总会蜷起断指,这是在提醒密信有诈。
李显忠率军且战且退,金兵的火油车已燃起烈焰,火舌舔舐着天空,将云层染成血色。
但那火焰异常苍白,烧得极快,显见是掺了硝石的速燃物,根本烧不透宋军的甲胄。
火光中,张浚看见耶律沙身边站着个身披金袍的汉人,身形挺拔如枪。
那背影转身的刹那,张浚看见他靴筒里露出的红绸,正是当年自己送给王彦的生辰礼,红绸上绣着的"彦"字被烟火熏得发黑,却依然清晰可辨。
他忽然想起赵九带回的麻布,"粮中有诈"四个字此刻如烙铁般烫在心上,烫得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三、濠州的反转
退守濠州的那个夜晚,秋雨如注,砸在城楼上噼啪作响,像无数只手在拍打着城门。
张浚坐在垛口边,看着伤兵们互相包扎伤口,有个断了腿的少年还在哼着岳元帅的《满江红》,声音嘶哑如破锣,唱到"靖康耻,犹未雪"时,突然咳出大口的血。
少年的甲胄内侧绣着"岳"字,那是岳家军的暗记,却被人用墨汁涂过,显见是刻意隐藏身份。
张浚认得那甲胄的样式,是岳飞亲卫营的款式,甲片边缘有个极小的"银"字,想必是岳银瓶麾下的士兵。
陈俊卿捧着军报进来,烛火在他眼底映出两团红血丝。
"相公,李宝的水师在陈家岛大胜,烧掉了金军三百艘运粮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