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去了,谁护苏墨?”萧彻摇头,“他性子软。”

阿蛮咬唇,眼圈泛红:“……自己小心。”塞过一个艾草香囊,“岭南的规矩,辟邪。”萧彻系在腰间,与母亲的短刀并排。

苏墨背着书箱,送至灞桥。取出一叠精心粘补的《孙子兵法》手抄本:“北狄骑兵擅奔袭,切记……”

“苏墨,”萧彻打断,“替我照看萧府。”

“好。”

“替我……”他喉结滚动,“看看醉仙楼的灯。”

苏墨点头,眼眶湿润:“每月都去。”

号角呜咽,队伍启程。萧彻翻身上了父亲留下的白驹“踏雪”。勒缰回望,长安城巍峨,朱雀大街尽头,醉仙楼的灯笼在晨雾中如将坠之星。

“走了。”他低语,马刺轻磕,“踏雪”长嘶,冲入漫天黄尘。

身后,阿蛮的泣声,苏墨的呼唤,皆被风吹散。

2 关山雪冷,枪尖饮血痕

关山的雪,能埋活人。

萧彻抵达的首冬,大雪三日三夜。他领父亲旧部守西烽燧,眼见雪片堆砌城墙如白山,方知老兵所言“呼吸成冰”非虚。

军帐漏风,雪粒敲打帆布如碎石子。老赵——父亲的亲兵,现为副将,递来一件旧棉袄:“将军,您爹当年穿的,絮了狼毛,顶寒。”袄上带着洗不淡的血腥气。萧彻裹紧,寒意依旧刺骨。

长安的暖,醉仙楼的灯,苏墨温的酒,阿蛮清亮的渔歌……这些记忆如火焰灼烧心口,却暖不了冻僵的手指。

他曾自负枪法。长安校场,能挑落三丈外纸鸢;关山雪原,北狄骑兵却如雪地恶狼,刀风比朔风更利。

第一场遭遇战,猝不及防。

巡关时,雪地远处黑点蠕动。老赵眯眼细看,脸色骤变:“北狄先锋!不下五百!”

萧彻握紧银枪。麾下仅两百新兵,刀都未必握得稳。“结阵!”喝声微颤。

迟了。北狄铁骑踏碎雪层,蹄声撼地,弯刀寒光如电劈来。萧彻挺枪前冲,银光横扫,挑落首骑。温热血浆溅在脸上,滚烫又冰冷,瞬间让他心神一滞。

“将军当心!”老赵嘶吼未落,一柄重刀已劈至!

萧彻横枪格挡,“当!”巨力震得虎口崩裂,整个人被掀飞,重重撞上城墙。左臂剧痛,深可见骨的伤口涌出热血,染红半边铁甲。

一个独眼骑兵狞笑扑来,弯刀直刺咽喉!萧彻想躲,双腿如灌铅。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父亲的声音在耳畔炸响:“枪要稳,心要定!”

电光石火间,他猛地侧身,银枪顺敌刀势滑入,枪尖毒蛇般一挑,洞穿咽喉!热血喷溅满脸。

厮杀停歇时,雪地尸横遍野。老赵将他从尸堆拖出,他仍死死攥着枪杆,指节冻紫,伤口覆满冰碴。

“将军,活着,比啥都强。”老赵用雪搓他冻僵的手,掌心粗粝,“您爹在狼牙谷,被三骑围住,凭一口气杀出重围。他说,能在这雪地里活下来的,才配守这关。”

当夜,军帐如冰窟。伤口灼痛难眠。他摸出怀中酒囊,长安酒仅余小半。仰头灌下,昔日的绵甜尽失,唯剩混着血腥的苦涩。

“家国”二字,第一次有了重量。是身边那个叫小石头的新兵,咽气前还攥着给他的伤药;是雪地里那些僵硬的面孔,他甚至叫不全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