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仍旧低着头,但如今梳洗干净,还是能看出几分曾经的样子,她的目光始终都落在我身上,「……我打算回家去,另外,这孩子我也想带走。我答应了恩人,一定要护她周全,所以我不能丢下她。我家里有钱,可以让她过上好生活的!」
她终于抬起了头,那双眼睛锋利如刀,仿佛能杀人,这便是她一直低头的原因。
贺不羁心头一颤,只对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轻咳两声缓解尴尬,「若真如此,倒也不错。不过姑娘也可以在寒舍小住几日,祝家村作恶多端,也是时候解决掉了。」
「当真?!」
「我是人民警察。」
女人握紧了拳头,看上去充满了力量,「那我能一起去吗?我可以带路的。」
贺不羁原想拒绝,可她实在是太坚定了,他琢磨片刻也没找到理由,无奈叹气:「那好吧。」
三日后,贺不羁带队,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山。
也是那一天,大山上乌云再次有了动静。
惨白闪电划过天穹,神兽在怒吼,许是天公真的生气了,于是狂风骤作,大雨倾盆而下,鸟兽四散,百鬼哀嚎。
可祂为什么生气呢?
因为我的出生?因为骨琵琶坏了?因为祝家人该死?因为我们两个逃了出来?
我想不出。
婶婶很担心贺不羁叔叔,一手抱着我,一手打着伞,望着他们进山的方向,在雨里站了很久。
他们回来的时候,是在半夜,子时。
贺不羁背着母亲,女人手里拿着一把表面有焦痕的琵琶,正是祠堂里的那把骨琵琶。
等婶婶带着我赶到医院时,手术已经开始了。
村子里的人都死了,只有母亲还剩一口气,被找到的时候,她瘫在祠堂里,骨琵琶在她身旁不远处的地上。
大晚上我睡的正熟,突然被拉起来,自然是哇哇大哭,哭的撕心裂肺,婶婶哄不好,换了女人来,女人紧紧抱住我。
她身上有股独特的味道,不怎么好闻,但会让我有安全感。
我不再哭泣,很快就睡意上头。
梦里,有一个陌生叔叔,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的嘴一开一合,却没有声音。
6.
「后来的事你也都猜到了,我母亲被诊断为植物人,女人联系到了家人,带着我和母亲走了。」
我坐在屋檐上,抿了口酒,扭头看向那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白衣飘飘独立屋顶、执着于摆poss的身影——桑泊,我的死党,一个汉服设计师。
「嗯,后来女人由于身体问题,两年后就走了,她家人可怜你,收留了你们,结果因为早些年悲伤成疾,又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没过几年也死了。」
「嘶……你这么说,怎么好像我是个煞星?」
「别开玩笑了,煞星什么的,不都是迷信嘛。」桑泊走下来,坐到我旁边,拿起酒杯跟我碰了一下。
「也是。」
桑泊轻笑,「所以你今天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十五的月亮圆又亮,很美,就像她那样,女人,张谷雨,妈妈。
我轻轻点头。
他又问:「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歪头看他。
白衣胜雪,霞明玉映,皮肤因微醺而发粉,一双琉璃般的眼睛如今蒙上了一层薄纱,醉意朦胧,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