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一种奇异的、温润而沉潜的光泽刺破了屋内的昏暗，也刺穿了王守田沉沉的睡意。他迷迷瞪瞪坐起身，目光下意识地扫向窗台——昨夜那青穗子不见了！
窗台上，原本放青穗的地方，赫然散落着一小堆东西！在破晓时分青白微弱的天光里，它们自身却散发着一种饱满、内敛、令人无法逼视的金色光芒！
王守田的呼吸骤然停止，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连滚带爬扑到窗边，几乎把脸贴了上去，使劲揉搓干涩的眼睛。
金豆子！真真切切的金豆子！每一颗都有饱满的黄豆大小，形状带着天然的不规则，却通体流转着纯正、厚重、属于黄金的独特光泽！绝非铜铁能仿造的赝品！
他哆哆嗦嗦地捏起一颗，牙齿轻轻咬下——一个清晰的牙印！软乎的！真金！巨大的狂喜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死死压住。那轻飘飘、毫无用处的青高粱穗，睡了一觉，竟变成了实实在在、能救命的金疙瘩！昨夜老人清亮的眼神、那句郑重的“放好它”、还有那神秘莫测的微笑……电光火石间在王守田混沌的脑子里炸开。那不是人！他遇上仙了！是神仙点化！
“老天爷……”王守田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地上，对着窗台那捧救命的金光，涕泪横流，咚咚地磕着响头。
2 金光照亮穷家院
王守田的妻子李秀芝被丈夫的动静惊醒，揉着眼睛嘟囔：“守田，大清早的，发啥……”话音未落，她的目光也被窗台上那异样的光芒攫住，后半截话生生噎在喉咙里，化作一声短促尖锐的抽气。她连滚带爬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手指颤抖着想去碰触那堆金豆子，又猛地缩回，仿佛那光会烫手。
“金……金子？哪……哪来的？”秀芝的声音抖得不成调，脸上交织着狂喜和极度的恐惧。
王守田一把捂住她的嘴，力道大得让她生疼。“嘘——！”他眼珠发红，紧张地侧耳倾听屋外的动静。破晓的村庄一片死寂，只有远远传来几声公鸡的啼鸣。“捡……捡的！地里捡的！不准问！一个字也不准往外吐！”他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他手忙脚乱地把那些沉甸甸、温润诱人的金豆子一颗颗捡起，塞进炕洞里一个积满陈年烟灰的破瓦罐里，又用灰烬仔细盖好。做完这一切，两人瘫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土炕，听着彼此擂鼓般的心跳，望着窗纸外渐渐亮起的天光，像两个刚从阎王殿逃回来的小鬼。
瓦罐里的金豆子成了这个家最深、最烫的秘密。王守田牢记着老娘临终前攥着他手说的“本分”二字，更记得高粱地里那非人老者清亮的目光。他不敢一次拿出太多。先是抠出一粒最小的，趁着赶大集，揣在怀里像揣着一块烧红的炭，几经犹豫，才哆嗦着在一个走街串巷、面相看着还算和气的货郎那里换了点钱和实实在在的粮食——几斤糙米，一小袋磨得细细的玉米面。当那实实在在的粮食口袋扛回家时，秀芝抱着袋子，把脸埋进去，贪婪地嗅着那久违的谷物香气，无声地哭了。
灶膛里终于燃起了令人心安的火光，不再是烧点野菜叶子冒出的可怜青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