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条刚上岸的鱼,正慢慢学会用肺呼吸。
我端着空碗,心里忽然生出一点难以名状的重量——
那不是饥饿,也不是乡愁,而是 1965 年夏天的风,
它吹过四合院斑驳的墙,吹得我心里某块铁板,叮当作响。
第三章 暴雨夜的火把
1
上午还是响晴,蝉声拉成一条紧绷的弦。下午四点,天色忽地黄了,像有人把煤油泼在宣纸上。
厂里的高音喇叭吱呀吱呀喊:“暴雨警报!全体职工提前下班!”
我踩着单车往院里冲,雨点砸在车铃上,叮当作响。
刚拐进胡同,风像一堵墙拍过来,差点连人带车掀翻。
我听见身后有人喊:“宸熙!快——”
秦淮茹的声音被雷声撕得七零八落。
2
冲进垂花门,天井已成一口沸腾的锅。
瓦片乱飞,雨水顺着房檐往下灌。
秦淮茹家的小屋门口,棒梗抱着肚子蹲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秦淮茹一手拽着他,一手拿脸盆往屋里舀水,袖口湿到肩。
贾张氏站在自家廊下,手里攥着半串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报应啊,老天爷开眼,寡妇家漏顶,天收!”
我抹了把脸上的水,冲她吼:“张婶,您要真有菩萨心肠,就把佛珠借我当楔子!”
贾张氏愣了愣,立刻把佛珠背到身后:“呸!晦气!”
3
我抬头看屋顶——
西坡塌了脸盆大一个洞,檩子像折断的肋骨,黑黢黢地朝天。
雨水往屋里灌,床上铺盖卷早湿成抹布。
秦淮茹抬头看见我,眼圈红得吓人:
“宸熙,你别过来!瓦片滑——”
我吼回去:“再滑也得堵!孩子发烧了你知道吗?”
棒梗的小脸烧得通红,像一块炭。
我心里骂了句脏话,把单车往旁边一扔,冲到院子中央。
4
“傻柱!”我喊,“你家还有油布吗?”
傻柱从厨房探出头,锅铲当指挥棒:
“有!去年糊棚顶剩两米!”
“拿来!再借我梯子!”
易中海也冒雨出来,烟袋锅往怀里一揣:
“小宸,我上去!你年轻,腿脚快,在下面递瓦!”
我摇头:“大爷,您有风湿,我上!”
其实我没告诉他,我在港岛拍纪录片的时候,爬过三十层脚手架。
5
梯子搭好,我叼着手电往上爬。
雨点打在脸上,像一把碎玻璃。
每踩一级,梯子就抖一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上到屋脊,我低头冲下面喊:
“秦姐!塑料布四角绑牢,别让风卷了!”
秦淮茹仰头,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往下淌,像一条条小蛇。
她声音发抖,却异常清晰:“你小心!”
我“嗯”了一声,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这声“小心”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穿过时间,穿过暴雨,直接敲在我肋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