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沾上了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晶莹粘稠的糖丝。
萧景琰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遮住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那只沾了糖丝的指尖，凑近自己毫无血色的唇边。
然后，极其细微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动作快得像错觉。
但那一瞬间，整个承恩殿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所有屏住的呼吸都忘了继续。赵德海猛地抬头，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旁边端着托盘的宫女，手一抖，托盘边缘再次发出清脆的磕碰声，这次却没人顾得上去看她。
萧景琰的动作顿住了。他依旧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遮住了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舌尖上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甜意，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激起的涟漪却只有他自己能感知。
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寝殿内落针可闻，只有更漏单调的滴水声，嗒、嗒、嗒，敲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跪在地上的赵德海，额头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砸在金砖上洇开一小片深色。他死死盯着太子那只悬在唇边、沾着一点糖渍的指尖，眼神里交织着狂喜和难以置信的恐惧，仿佛在等待一个神迹，又像是在等待最终的审判。
终于，那长长的、鸦羽般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萧景琰缓缓抬起眼。那双深潭般的眸子，依旧蒙着病弱的灰翳，但方才那浓得化不开的讥诮和冰冷的死寂，似乎被什么极细微的东西冲淡了一丝。他的目光，没有看任何人，而是落回了自己沾着糖渍的指尖，仿佛在审视一个完全陌生的、来自异域的事物。
他极其缓慢地、几乎是无声地，再次伸出舌尖，又舔了一下指尖。这一次，动作比方才似乎笃定了一点点。
那一点粘稠的甜，在味蕾上极其短暂地弥漫开，随即被口腔里长久以来的苦涩和空洞迅速吞噬。但这微弱的信号，却像黑暗中亮起的一颗火星。
萧景琰的目光，终于移开了指尖，落到了我手中稳稳端着的杯盏上。他的视线，越过了那只憨态可掬的糖兔，落在了清澈微漾的水面上。喉结，极其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动作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在赵德海眼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赵德海的身体猛地一震，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两步，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却又强行压抑着狂喜：“殿……殿下？水……水！快！快伺候殿下饮水！” 他语无伦次，猛地回头，用眼神疯狂示意旁边已经看傻了的宫女。
那宫女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抖着手想从我手中接过杯盏。
“慢着。” 萧景琰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沙哑虚弱，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硬。他抬起眼皮，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越过那宫女，直接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一种奇异的专注，“让她来。”
宫女的手僵在半空。
我心头微微一凛，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那份近乎刻板的平静。依言上前一步，在龙床边微微屈膝，将杯盏稳稳地递到他触手可及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