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太医院唯一的女医官,专治太子厌食之症。
御厨们跪地哭求:“殿下三日未进粒米!”
我掏出糖勺画出小兔:“殿下,舔一口试试?”
病弱太子冷笑:“孤若死了,你陪葬正好。”
后来他夜闯我寝房搜出翻案密信:“林妙手,你好大胆子!”
我闭眼等死,他却烧了罪证:“要翻案?孤帮你。”
登基大典上,新帝当众执我手:“此乃孤的续命良药,亦是大梁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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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的夜,浓得化不开,像是有人打翻了砚台,把整个天空都泼成了一团混沌的墨。几盏孤零零的羊角宫灯悬在廊下,昏黄的光晕勉强撕开一小片黑暗,光晕里尘埃无声地飞舞。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混合气味——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带着尘土气的陈药香,混着新鲜熬煮汤药的苦涩,再被夜风一搅,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
值夜的小太监靠在门边,脑袋一点一点,已然沉入梦乡。只有我,林妙手,还在这片死寂里醒着。指尖冰凉,指腹下是粗糙的纸页触感,上面密密麻麻爬满了蝇头小楷。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摩挲,仿佛要将那些冰冷的墨迹刻进骨头里。
“……元熙十七年秋,太医院院判林正元,进奉安神汤药于永寿宫,致太后凤体违和,呕血不止……查实汤药之中混入剧毒‘鹤顶红’……林正元供认不讳,即刻下狱,三日后……赐鸩酒……”
供认不讳?
我爹林正元,那个一辈子只懂得埋头药典、连杀鸡都不敢看的倔老头,会去毒杀太后?他连药方里多用一钱附子都要反复斟酌三天!这薄薄几页纸,字字如刀,剜心剔肺。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口腔里弥漫开铁锈的味道。
就在这时,一阵杂沓、惊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击碎了太医院的沉寂。值夜太监一个激灵惊醒,连滚带爬地扑到门口。门被粗暴地撞开,一个面无人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内监冲了进来,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
“林、林医官!快!东宫急召!太子殿下……殿下他又滴水未进了!整整三日了!御膳房的人……都、都跪在殿下寝殿外哭呢!皇后娘娘震怒,说再不见效,就要、就要……”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但那眼神里的恐惧,比任何言语都清楚。
该来的总会来。我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腾的血气,也压下那份几乎要将我撕裂的恨意。指尖的冰冷蔓延到四肢百骸,但我的动作却异常迅速。合上那本沉重的案卷,将它塞回书架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仿佛只是藏起一本普通的医书。然后,我利落地打开手边那个半旧的药箱。
药箱里的瓶瓶罐罐在昏灯下泛着幽光。我目光扫过,最终落在一个小小的、毫不起眼的陶罐上。里面是我亲手熬制的麦芽糖,澄澈透亮,琥珀色,带着粮食被阳光晒透后特有的、温暖的焦香气息。旁边,静静躺着一把磨得光滑溜的铜勺,勺柄微弯,勺面小巧。这两样东西,在满箱的银针、药石和散发浓烈气味的瓶瓶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是我此刻唯一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