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涕泪横流,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李崇德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磕头如捣蒜的老人,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只有一种被冒犯的、冰冷的厌烦。他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冷酷的直线,耐心在那些飘飞的纸钱和呜咽的哭声里迅速耗尽。
“让?”他嗤笑一声,带着浓重的不屑,“等你们这群晦气的玩意儿挪开,爷的吉时早喂了狗了!”话音未落,他猛地从马鞍旁抽出一柄装饰华丽的短刀——那是他平日炫耀的佩饰,此刻却成了凶器。
“都给我滚!”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手臂肌肉贲张,短刀带着一道刺眼的寒光,狠狠劈向那口挡路的黑漆棺材!
“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炸响!刀锋深深嵌入棺材头部的一角,木屑四溅!一道狰狞的裂口豁然出现,像一张无声嘶吼的嘴。裂缝深处,似乎隐隐透出一点冰冷的、不似活物的灰白。
送葬的人群爆发出惊恐绝望的尖叫。抬棺的汉子们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棺材轰然一声歪斜着砸落在地,激起一片尘土。哭声、喊声、咒骂声瞬间混作一团,如同被捅破的蜂窝。纸钱被惊得狂舞,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
李崇德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那片混乱的惨白。他利落地抽回短刀,刀刃上沾着几缕深褐的木屑。他随手将刀在昂贵的锦缎马裤上蹭了蹭,仿佛只是掸掉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灰尘。
“走!”他厉喝一声,马鞭在空中虚抽一记,发出尖锐的爆鸣。
唢呐手惊魂未定,连忙重新鼓起腮帮,那喜庆的调子再次响起,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变得尖锐而扭曲,刺得人耳膜生疼。迎亲的队伍像一道汹涌的红色洪流,带着蛮横的气势,粗暴地从那片狼藉的白色哀伤中碾了过去。
花轿里,新娘柳含烟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方才轿子猛地一震,外面那可怕的碎裂声、哭嚎声,还有李崇德那野兽般的咆哮,都清晰地传了进来。她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掀起轿帘一角,只露出一只惊恐的眼睛。
视线越过混乱的人群,恰好落在那口歪倒的棺材上。那道被劈开的裂口,如同地狱张开的缝隙。就在那缝隙深处,借着微弱的光线,她似乎瞥见了一抹异样——一只灰白的手,手指僵硬,指甲缝里嵌着泥土,正死死地抠着棺材内壁的木头!那绝不是抬棺人的手!
柳含烟猛地捂住嘴,把一声尖叫死死堵在喉咙里,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僵。轿帘从颤抖的手指间滑落,隔绝了外面那片刺目的混乱和令人窒息的恐惧。她蜷缩在狭窄的轿厢里,只觉得无边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紧紧裹住了她。
3 花轿诡影
夕阳如血,沉甸甸地压在西山残破的轮廓上,将最后一点惨淡的光涂抹在官道尽头那座孤零零的深宅大院上。李府门前悬挂的大红灯笼,在渐浓的暮色里像两颗充血的眼珠,幽幽地盯着归来的队伍。那喧闹了一路的喜乐,此刻变得有气无力,唢呐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鸟雀,嘶哑地挣扎着,断断续续,听得人心头发毛。
终于到了府门前,轿夫们吆喝着落轿。花轿稳稳地停在冰冷的地面上,可轿夫们放下轿杠的动作却显得异常沉重,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惊疑和一种说不出的疲惫。领头的轿夫抹了把额头的汗,那汗水在晚风里冰凉刺骨,他凑近旁边的人,压低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邪了门了!这轿子…后半段路,沉得像抬了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