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王二家来借嫁衣，新媳妇挺着五个月的肚子，腆着腰进门就给李木匠磕了个头。"叔，就穿一回，"她摸着肚子哭，"给孩子积点福气，我这辈子都记您的恩。"
李木匠看着那隆起的肚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下。他想起李娟要是活着，现在也该有这么大的肚子了。他叹口气，从房梁上取下钥匙："穿完了给我送回来，别弄脏了。"
王二家的婚礼办得热闹，唢呐吹得震天响。新媳妇穿着红嫁衣拜堂时，人群里有人说："这嫁衣真合身，像给她做的。"李木匠坐在席上喝闷酒，听见这话，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拜到天地时，新媳妇突然笑了。那笑声尖得像指甲刮玻璃，宾客手里的酒碗"哐当"掉了一地。她的眼睛红得淌血，死死盯着新郎，嘴角咧到耳根："我的东西，你也配碰？"
她像疯了一样扑过去撕新郎的脸，指甲缝里渗出红水，溅在嫁衣上。那凤凰的眼睛突然亮了，像是眨了下眼。几个壮汉好不容易按住她，却发现她的腰细得像能折断，手腕上勒着道红痕，跟李娟生前绣活时被绷子勒的印子一模一样。
"邪门了！"有人喊着去请道士。道士来的时候，嫁衣上的凤凰像是活了，翅膀的羽毛根根竖起。他围着新媳妇转了三圈，突然指着嫁衣喊："快脱下来！这不是她的衣裳！"
可那嫁衣像长在了新媳妇身上，怎么扯都扯不下来。道士急了，掏出黄符往上面贴，符纸刚碰上嫁衣就"腾"地燃起来，火苗是诡异的绿色。"这怨气是冲着'替代'来的，"道士往火盆里扔符纸，火苗突然窜起三尺高，"她没穿上的嫁衣，凭什么让别人穿？"
法坛在院里摆了三天三夜。新媳妇醒了，却成了傻子，见了红色就尿裤子，怀里总抱着块红布，说是"我的嫁衣"。
李木匠疯了似的往家跑，阁楼的樟木箱敞着，里面的丝线全没了。地板上散落着几片红布，上面绣着半只眼睛——是那凤凰的眼睛，黑沉沉的，正冷冷地盯着他。
夜里他做了个梦，李娟穿着嫁衣站在床边，脸色白得像纸。"爹，你知道吗？"她的声音飘乎乎的，"我绣凤凰的时候，总想着穿给张秀才看......可他连我最后一面都没来送。"李木匠想摸女儿的脸，却摸到一手黏腻的血——女儿的肚子破开个洞，里面塞满了烧黑的纸人，每个纸人的脸都画着张秀才的模样。
"他骗我，"李娟笑了，眼泪却是红的，"他说等我嫁过去，就带我区城里看电灯......"
第二天一早，李木匠的老伴在房梁上发现了他。他脖子上缠着红布，脸上带着笑，像个得了糖的孩子。而那件被撕碎的嫁衣，不知什么时候缝好了，整整齐齐叠在樟木箱里，凤凰的眼睛上，多了滴暗红色的泪。
张秀才后来真的娶了城里的姑娘。婚礼那天，花轿刚走到村口，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吹得轿帘乱飞。有人看见轿子里飘出件红嫁衣，缠在轿杆上，金线绣的凤凰对着花轿里的新娘，眼睛亮得吓人。
新媳妇当天就疯了，见了穿红衣的就打，嘴里喊着："别抢我的嫁衣！"张秀才请了多少先生都没用，最后只能把她锁在柴房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