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阶梯上方,重浊的脚步声踩碎沉寂缓慢逼近——那属于咖啡馆沉默寡言的老板,通常只在结算工资的日子才会踏足此地。那沉重声音如同宣告噩兆的雷声,沉郁地撞击着她的耳膜。
她的目光猛地收紧,如同受惊的兔子,警惕地望着楼梯上方那扇紧闭的门。唱针轻轻碾过转动的唱片,“咔哒”一声微响。几乎是同时,她眼角捕捉到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闪烁。
就在靠近自己食指指尖的位置,几粒细如尘沙的晶体凭空凝结,如同霜花爬上冰冷的玻璃,悬停于空气之中。它们如此微小,却折射着灯泡昏黄的光线,散出短暂而刺目的碎芒。随即迅速消散无形,如同幻觉被惊扰。
门轴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陈旧木门向里推开一道缝隙。门外狭仄走廊的光线,昏黄刺眼,将老板高大沉默的身影压缩成一道僵硬的剪影,他臂膊粗壮的轮廓边缘带着金属部件冰冷反射的锐利光泽。
没有问候,没有说明。老板站在门槛阴影中,眼神如同浸透了某种冰冷的润滑剂,缓缓扫过这堆满灰尘、乐器及无声秘密的角落,最终落在艳明身上。那双浑浊的眼球似乎能穿透昏暗,在她指尖凝固的晶体碎光上停留片刻。最终,他粗重如同引擎运转的嗓音沉闷地响起:“钟鸣的死……”话语稍顿,像是锈蚀沉重的齿轮转动费力卡在某个节点,“外面来了警察,询问。”
门外的光劈开室内沉重的阴暗。
艳明并未立刻回应。她静静将那张诡异唱片小心合进残损发黄却厚重如铅的外封套,手指在不规则棱角表面停留片刻,感受那异常刺骨的冰冷。
“知道了。”她语调像光滑冰面般平稳。然后转过身,侧身走向那扇通向“正常世界”的木门,走向外面模糊晃动的警灯和喧嚷人声——那喧嚣此刻听来只如遥远洞穴回响。老板无声挪开宽阔的身躯,让她经过。在错身那一刻,艳明眼角的余光敏锐捕捉到老板短袖衬衫袖管下露出的手臂线条——那绝非人类柔软的肌理!清晰的棱角分割、光滑曲面和微小的螺栓接口泛着冷硬金属质感,在走廊顶灯昏黄的光线下沉默折射出无机质的幽光。
她脚步分毫未乱,径直从老板身前走过。视线沉静地望向楼梯上方晃动着、喧杂着、等待她的模糊光线和人影。同时,无人看见,她垂落的手在身侧悄然收紧。右手食指指尖细微活动了一下,触感冰冷、坚硬、沉甸甸地……如同轻叩一块被时光打磨光滑的岩石。
地下室的冷湿空气包裹上来。在没人察觉的角落,她看着自己的水晶指尖,那无声光芒锋利如刀。
老板沉默的注视如同实质的铅块,沉甸甸地压着艳明的背脊。皮鞋踏在通往咖啡馆底层的陈旧木阶上,每一步都沉闷地敲打着她的神经。头顶警灯的蓝红光芒,透过狭窄楼梯间的缝隙,切割着下方浑浊的黑暗,一下,又一下,规律地晃动着,如同审判的节拍器,将她引向那模糊晃动的喧嚣人声。
刚踏进后方狭窄的通道,声音和光便猛地撞了上来。浑浊的空气里塞满了压抑的交谈、杯盘碰擦的锐响、偶尔拔高的抽泣,还有警用电台冰冷僵硬的数字播报声,混乱搅拌在一起,沉闷得令人窒息。两三名穿着深蓝制服的警察如同礁石般立在喧闹之中,其中一人,面孔刚硬似斧劈刀削,线条冷硬没有任何温度,肩上醒目的肩章昭示着警督的身份。他那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迅速扫过混乱的现场,然后精准地落在了刚从地下室走上的艳明脸上。那份审视毫不掩饰,充满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