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张轻飘飘的支票被甩了过来,不偏不倚,正正砸在我的胸口,然后滑落到我的脚边。
支票在冰冷的光线下微微反光,上面那一长串令人咋舌的零显得格外刺目——三千万。
“林默!”王凤娟的声音拔得又高又尖,穿透力极强,确保大厅每一个角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拿着!这是给你的遣散费!”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视全场,享受着这种掌控局面的快感,然后才继续,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
“签了它!签了这份离婚协议,然后,立刻!马上!从我们苏家滚出去!从清雪身边滚出去!滚得越远越好!”
她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尖,唾沫星子在灯光下飞舞:“你这个废物!窝囊废!看看你自己这副德性,浑身上下加起来值不值两百块?你拿什么配得上我女儿?拿什么配得上苏家?这三年,你除了吃苏家的、喝苏家的、像个蛀虫一样趴在我们家身上吸血,你还会干什么?苏家养条狗都比你强!狗还会摇尾巴看家护院,你呢?除了丢人现眼,你还会什么?!”
她的声音在巨大的水晶吊灯下回荡,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刻薄,在大厅奢华的穹顶下反复冲撞。周围的宾客们瞬间屏住了呼吸,无数双眼睛闪烁着兴奋、鄙夷、看好戏的光芒,像无数盏聚光灯,牢牢锁定在我身上。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作呕的沉重。苏清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她终于将视线从赵铭身上移开,落在我脸上。那目光复杂得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有被母亲当众羞辱的难堪,有对我这“累赘”的厌烦,或许,在最深处,还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早已被现实磨平的……近乎于怜悯的东西?但那丝情绪转瞬即逝,快得如同幻觉,很快就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赵铭站在苏清雪身边,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胜利者般的微笑。他轻轻晃动着手中的红酒杯,猩红的液体在杯中优雅地旋转,眼神如同看一只即将被碾死的蚂蚁,充满了掌控全局的优越感。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脚边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支票上。三千万。一个足以让普通人瞬间疯狂的巨额数字。在他们看来,这无疑是王凤娟最大的“仁慈”,是对我这滩扶不上墙的烂泥最后的、体面的打发。他们都在等着,等着我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颤抖着、卑微地弯下腰,捡起那张支票,然后签下那份决定我命运的薄纸,灰溜溜地滚出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
时间在无声的压迫中似乎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我缓缓地,缓缓地弯下了腰。
王凤娟眼中的得意和鄙夷几乎要满溢出来。苏清雪别过脸去,似乎不忍再看这“屈辱”的一幕。赵铭嘴角的笑意加深,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戏剧终于走向了它“合理”的结局。
我的指尖,触碰到那张冰凉的支票纸。很轻,很薄。上面油墨印刷的数字,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
然后,在所有人错愕、不解,继而转为极度震惊的目光中,我捏住了那张支票。
我没有捡起它。
我捏着它的一角,动作平稳得没有一丝颤抖。接着,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