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们赶来时,看见林淑娟坐在地上,手里攥着片铜镜碎片,眼睛睁得很大,瞳孔里却空荡荡的,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她面前的石板上,黑水流进那个凹陷的地方,积成个小小的血洼,里面漂着半块桂花糕,已经发黑了。
林淑娟瞎了。医生说她的视网膜脱落了,可她总说自己看得见,能看见好多“白花花的东西”在动。她不再摆摊,整天坐在家里,对着墙说话,时而笑时而哭,说“念儿在跟我玩捉迷藏”。有人透过窗缝往里看,见她手里总拿着片碎镜片,对着阳光照,嘴里念叨着:“娘看见你骨头了,念儿别怕……”
那些铜镜碎片被镇上的人收起来埋了,可埋碎片的地方总长出些黑毛,像头发,拔起来闻,有股淡淡的桂花糕香,甜得发腻。有个小孩好奇挖出来一片,对着镜子照,突然尖叫着扔掉——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没有肉,只有副小小的骨头架子,正对着他笑。
古镇的雨还在下。林淑娟偶尔会走出家门,拄着根竹棍,在巷子里慢慢走,走到那块凹陷的石板前就停下来,蹲下身,用手轻轻摸,像在摸什么宝贝。她的眼睛还是空的,却总能准确地避开行人,仿佛能“看见”他们的骨头在哪里。
有次,个外地游客举起相机想拍她,镜头里突然出现无数根骨头,密密麻麻地缠在一起,像团乱麻,吓得他当场摔碎了相机。
没人知道林淑娟最后看见了什么。有人说她看见念儿的骨头从石板下爬出来,跟她回了家;有人说她看见自己的骨头正在慢慢变成镜子,里面挤满了亡魂。
只有在雨最大的夜里,巷子里会传出她的哭声,很轻,像从镜子里传出来的:“念儿,娘看不见你了……娘的眼睛里,全是骨头……”
哭声里带着桂花糕的甜香,混在雨里,飘得很远,像在喊那些埋在地下的骨头,又像在喊那个永远停留在三岁的孩子。而那块凹陷的石板上,总在雨后长出层薄薄的黑毛,像谁的头发,盖住了那道疤,也盖住了那句没说出口的“对不起”。
牵丝偶
工具:牵丝偶(以百年桐木为骨,亡者或病者头发、指甲为筋,混人血浸泡的蚕丝为线,偶眼嵌逝者泪晶)
代价:拘行(使用者关节会逐渐僵硬如木偶,行动需借丝线牵引,最终与木偶共享同一副“骨架”,困于戏台阴影)
秘术:傀儡门·借行术
2015年,闽南小镇的雨总带着股桐油味。陈阿婆的木偶戏班早就散了,只剩下她和瘫痪在床的孙子阿明。阿明七岁那年在戏台边追蝴蝶,摔断了脊椎,从此再也站不起来,每天只能躺着,用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房梁上悬着的旧木偶,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在学木偶唱戏。
陈阿婆是镇上最后的木偶艺人,手里那套“牵丝偶”的手艺传了三代。她总说阿明的骨头是被戏台“吸”住了——那戏台底下埋着口老井,民国时淹死过一个当红的木偶戏班主,人们说他的魂还困在井里,专找小孩的影子。
直到那年清明,她在戏台地基下挖出个樟木盒,里面是半尊断了线的木偶,还有张泛黄的皮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个关节僵硬的老人,手里牵着丝线,丝线那头的木偶正在跳舞,旁边写着“牵丝偶”:“桐木为骨,发甲为筋,至亲血线牵,可借傀儡行,一牵一跬步,一绊一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