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意像冰冷的潮水,一阵阵拍打着眼皮。我强打着精神,拧开一瓶刺鼻的风油精,狠狠抹在太阳穴上,冰凉辛辣的刺激感蹿上头顶,稍微驱散了点昏沉。就在这时——
笃…笃笃……
声音很轻,很钝。像是有人用指关节,在厚实的木板上小心翼翼地叩击,一下,停住,又两下。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睡意瞬间跑得无影无踪。汗毛从后颈一路炸开,直窜到头皮,耳朵竖了起来,全身的感官都绷紧到了极限。
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确切地说,是从那扇隔开驾驶室和巨大货厢的、厚重的金属隔板后面传来的。
笃…笃笃……
又来了!不是错觉!那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粘滞感,不像是指甲,倒像是……某种更钝、更湿冷的东西在刮擦。每一次刮擦都极其缓慢,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试探意味,它不是在敲,是在刮。刮着隔板,也刮着我的神经。
我死死盯着后视镜,镜子只能映出驾驶室后方那片狭窄的空间和冰冷的隔板门,隔板门纹丝不动,锁得死死的,但那刮擦声,却固执地、持续地从门板后面透过来,钻进耳朵里。
“妈的!”我低骂一声,声音在死寂的驾驶室里显得异常干涩,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常年别着一把开了刃的军刺,冰凉的金属触感稍微带来一丝虚假的安全感,我强迫自己不去想那声音的来源,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不断延伸又不断被黑暗吞噬的路面,油门踩得更深了些,引擎的轰鸣陡然加大,试图用这粗暴的噪音压过那诡异的刮擦声。
但没用。
笃…笃……笃……
那声音穿透了引擎的咆哮,清晰地钻进我的耳膜,它似乎找到了某种节奏,不紧不慢,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耐心,仿佛隔板后面,正有一个冰冷而巨大的东西,用它的方式,缓缓地“注视”着我。
冷汗,顺着我的额角滑了下来。
天光像是被水洗过,灰白、稀薄,勉强驱散了浓墨般的夜,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卡车庞大的身躯碾过坑洼的土路,停在一片荒凉的土坡下,坡上孤零零立着几间低矮的土坯房,墙皮剥落得厉害,露出里面发黄的草茎,这就是纸团上潦草写着的地址,缅甸边境一个鸟不拉屎的犄角旮旯。
坡上站着两个人,一个穿着脏兮兮的旧军装,敞着怀,露出里面同样污秽的汗衫,腰里别着个鼓鼓囊囊的家伙什,眼神像秃鹫一样扫视着卡车,另一个矮小些,穿着当地常见的笼基(筒裙),皮肤黝黑干瘪,像个晒干的老核桃,手里紧紧攥着一串磨得发亮的乌木念珠,嘴唇无声地快速翕动着。
穿军装的家伙是接头人,他叼着劣质的卷烟,烟雾熏得他眯着眼,不耐烦地冲我挥挥手,示意可以卸货了,那个念经的老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车厢后门,满是皱纹的脸上肌肉绷紧,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和……畏惧。
我跳下车,绕到车尾,清晨的空气冰凉,带着泥土和腐败植物的气息,金属锁扣打开时发出的“咔哒”声,在寂静的荒野里格外刺耳,我深吸一口气,抓住冰冷的门把手,用力向外一拉——
“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