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几位公差爷大驾光临,小的‘金算盘’有失远迎!不知有何贵干?可是近来坊间有人闹事?”金算盘放下算盘,搓着手,笑容可掬,眼神却像刷子一样在赵虎三人脸上扫过。
赵虎面无表情,开门见山:“查案。向你打听件东西。”他示意一名差役上前,小心地展开那方厚绒布。半枚断裂的、边缘沾着暗红污渍的羊脂白玉扳指,静静地躺在绒布中央,在账房昏黄的灯光下,温润的玉质和那抹刺目的暗红形成诡异而强烈的对比。
金算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小眼睛猛地瞪圆了。他下意识地向前探了探身,脖子伸得老长,死死盯着那半枚扳指,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油亮的额头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沁出细密的汗珠,汇聚成流,顺着太阳穴滑落。
他猛地抬头,惊恐地看向赵虎,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得尖细扭曲:“这…这…公差爷…这东西…您…您从哪儿得来的?”
赵虎目光如电,紧盯着他:“你认得?”
金算盘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脖子,眼神慌乱地左右瞟了瞟,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认得…认得…这玉色、这水头、这…这麒麟抱月的雕工…整个洛阳城,能有这种品相、这种雕工羊脂白玉扳指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他咽了口唾沫,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尤其是…尤其是这麒麟的眼睛,用的是极罕见的‘血沁点金’的嵌工…错…错不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那个名字:“这是…工部陈侍郎的心爱之物!陈敏中大人!他…他常来小的这‘千金阁’玩几手叶子戏,消遣消遣…小的亲眼见过多次,宝贝得紧,从不离手!有一回,有个不开眼的混混想碰一下,差点被他的随从打断了手!这…这怎会…怎会断了?还…还带着血…”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气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算盘珠子不再作响,门外赌场的喧嚣也似乎被隔绝。只有金算盘粗重的喘息声和额头上不断滚落的汗珠,证明着眼前这一切的真实。
赵虎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陈敏中!工部侍郎!正四品下的朝廷大员!他强压住内心的惊涛骇浪,沉声追问:“你确定?绝无看错?”
“千真万确!公差爷!小的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种事上胡吣啊!”金算盘几乎要哭出来,带着哭腔,“这扳指太特别了!小的记得清清楚楚!陈大人每次来,只要一坐下,手指就会不自觉地摩挲这扳指…小的绝不会认错!这…这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眼神惊恐,仿佛已经看到了滔天大祸临头。
赵虎不再多问,迅速收起绒布包裹的扳指,冷声道:“今日之事,若走漏半点风声…” 他目光森寒地扫过金算盘和门口的大汉。
“不敢!不敢!小的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金算盘和门口大汉吓得连连摆手,面如土色。
赵虎不再停留,带着手下迅速离开“千金阁”。南市的喧嚣重新涌入耳中,却无法驱散他心头的沉重。陈敏中的名字,如同一个巨大的、充满不祥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案件的核心。华服匠手、工部密图、血玉扳指…所有线索的箭头,都无比尖锐地指向了这位位高权重的工部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