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寒砚没说话。

他又咬了一口干饼。

饼里混着沙,是断云峰的沙。

夜。

深夜。

寒砚坐在门槛上,手里握着剑。

剑已经擦拭过,却还是凉的。

山下有灯火。

零星的灯火,像撒在地上的星。

那里有镇子,有酒馆,有欢笑,有争吵。

那里的人,不知道断云峰上有个寒砚,更不知道他手里有一把没名字的剑。

“想下山去看看吗?”老人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

“不想。”

“为什么?”

“那里的光,太吵。”寒砚看着山下,“我的剑,喜欢静。”

“但剑总要出鞘的。”老人说,“总藏在山里,再孤高的剑,也会生锈。”

“生锈的剑,至少不会杀人。”

“但会被人杀。”老人拍了拍他的肩,“破山堂不会罢休。他们还有人,很多人。”

寒砚握紧了剑。

剑柄上的纹路,硌得手心发疼。

“你练剑多少年了?”老人问。

“十五年。”

“十五年,每天四个时辰。”老人叹了口气,“你守着这山,守着这剑,到底在等什么?”

寒砚抬起头。

天上没有月,没有星,只有黑。

黑得像他的剑鞘。

“等它有名字。”他说。

“等它配得上你的孤?”

“不。”寒砚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等我配得上它的孤。”

风又起。

这次的风里,带着血腥味。

是山下飘来的。

寒砚站起身。

他的剑,似乎在鞘里动了一下。

很轻微,只有他能感觉到。

“他们来了。”寒砚说。

“这次多少人?”

“很多。”寒砚侧耳听着,“脚步声很密,像蚂蚁。”

“蚂蚁多了,能蛀空一座山。”

“断云峰,蛀不空。”

寒砚走下门槛。

他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踩在风的缝隙里。

月光,忽然从云里钻了出来。

惨白的月光,照在他身上,照在他的剑上。

剑,似乎亮了一下。

像有了自己的呼吸。

“记住。”老人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带着风的影子,“孤高的剑,不是用来斩尽杀绝的。是用来告诉世界,有些东西,必须守住。”

寒砚没回头。

他的剑,已经开始鸣。

很轻的鸣,像孤高的人,在心里说的话。

山下的人,越来越近了。

他们的火把,像一条扭动的蛇,爬上了断云峰的石阶。

他们的喊杀声,撕破了夜空,也撕破了寂静。

寒砚站在石阶尽头。

他的前面,是汹涌的人潮。

他的后面,是石头屋,是瞎眼的老人,是一盏灭了的灯。

他举起了剑。

剑光在月光下,划了一道弧。

像一道界限。

一边是喧嚣,一边是孤高。

“杀!”山下传来怒吼。

人潮像潮水,涌了上来。

寒砚的剑,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只有快。

快得像思想,快得像孤独本身。

血,溅在月光里,像开出了一朵又一朵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