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砚没说话。
他又咬了一口干饼。
饼里混着沙,是断云峰的沙。
夜。
深夜。
寒砚坐在门槛上,手里握着剑。
剑已经擦拭过,却还是凉的。
山下有灯火。
零星的灯火,像撒在地上的星。
那里有镇子,有酒馆,有欢笑,有争吵。
那里的人,不知道断云峰上有个寒砚,更不知道他手里有一把没名字的剑。
“想下山去看看吗?”老人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
“不想。”
“为什么?”
“那里的光,太吵。”寒砚看着山下,“我的剑,喜欢静。”
“但剑总要出鞘的。”老人说,“总藏在山里,再孤高的剑,也会生锈。”
“生锈的剑,至少不会杀人。”
“但会被人杀。”老人拍了拍他的肩,“破山堂不会罢休。他们还有人,很多人。”
寒砚握紧了剑。
剑柄上的纹路,硌得手心发疼。
“你练剑多少年了?”老人问。
“十五年。”
“十五年,每天四个时辰。”老人叹了口气,“你守着这山,守着这剑,到底在等什么?”
寒砚抬起头。
天上没有月,没有星,只有黑。
黑得像他的剑鞘。
“等它有名字。”他说。
“等它配得上你的孤?”
“不。”寒砚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等我配得上它的孤。”
风又起。
这次的风里,带着血腥味。
是山下飘来的。
寒砚站起身。
他的剑,似乎在鞘里动了一下。
很轻微,只有他能感觉到。
“他们来了。”寒砚说。
“这次多少人?”
“很多。”寒砚侧耳听着,“脚步声很密,像蚂蚁。”
“蚂蚁多了,能蛀空一座山。”
“断云峰,蛀不空。”
寒砚走下门槛。
他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踩在风的缝隙里。
月光,忽然从云里钻了出来。
惨白的月光,照在他身上,照在他的剑上。
剑,似乎亮了一下。
像有了自己的呼吸。
“记住。”老人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带着风的影子,“孤高的剑,不是用来斩尽杀绝的。是用来告诉世界,有些东西,必须守住。”
寒砚没回头。
他的剑,已经开始鸣。
很轻的鸣,像孤高的人,在心里说的话。
山下的人,越来越近了。
他们的火把,像一条扭动的蛇,爬上了断云峰的石阶。
他们的喊杀声,撕破了夜空,也撕破了寂静。
寒砚站在石阶尽头。
他的前面,是汹涌的人潮。
他的后面,是石头屋,是瞎眼的老人,是一盏灭了的灯。
他举起了剑。
剑光在月光下,划了一道弧。
像一道界限。
一边是喧嚣,一边是孤高。
“杀!”山下传来怒吼。
人潮像潮水,涌了上来。
寒砚的剑,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只有快。
快得像思想,快得像孤独本身。
血,溅在月光里,像开出了一朵又一朵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