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祠堂的哭声
爷爷的遗体停在陈家祠堂,盖着块蓝布,布角绣着个褪色的“陈”字。祠堂里阴森森的,供桌上的牌位被香火熏得发黑,牌位前的长明灯忽明忽暗,照得墙上的族谱像一张张人脸。
“你爷死的时候,手里攥着这个。”村长递给我个布包,打开一看,是半截花脸戏服袖子,红绸子上绣着只黑虎,虎眼的地方钉着两颗铜扣子,已经锈成了绿色。
“这戏服……”
“是红姨的,”村长往香炉里插了三炷香,“当年红姨倒在台上,身上的戏服被扯得稀碎,就剩下这半截袖子,被你爷捡了回来,藏在樟木箱里,谁都不让碰。”
我想起小时候翻爷爷的樟木箱,总能摸到块硬硬的东西,问他是什么,他就吹胡子瞪眼,说小孩子家别瞎摸。
“外乡导演疯的前一晚,去你爷家借过东西,”村长压低声音,“有人看见他从你爷家出来时,手里拿着件红戏服,往戏台子方向去了。”
祠堂外突然传来哭声,细细的,像是女人在哭,又像是猫叫。我走到门口,看见雨里站着个穿红衣裳的老太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对着祠堂磕头,额头磕出了血,混着雨水往下淌。
“是柳婆子,”村长跟出来,“年轻时是红姨的戏迷,红姨死后,她就疯疯癫癫的,总说红姨没走,还在戏台子上等着开戏。”
柳婆子看见我,突然停止哭泣,直勾勾地盯着我手里的戏服袖子:“红姨的袖子……你爷把它给你了?”
“是我爷留下的。”
“该开戏了……”柳婆子突然笑了,嘴角咧到耳根,“红姨等了三十年,就等这出《穆桂英挂帅》呢……”
她转身往戏台子方向跑,红衣裳在雨里飘得像团火,嘴里还唱着:“辕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
我跟着跑出去,想拉住她,却被王伯拽住:“别追!她这是被‘戏魂’勾住了,去戏台子上‘搭戏’呢!”
“搭戏?”
“老辈人说,死在戏台上的角儿,魂魄会困在戏服里,得找个活人陪他唱完最后一出戏,才能投胎。”王伯的声音发颤,“外乡导演怕是被红姨拉去‘搭戏’了,柳婆子这是……”
话没说完,戏台子方向传来一声尖叫,凄厉得像被踩住的猫。我们跑到戏台子下,只见柳婆子躺在台上,身体抽搐着,嘴里吐着白沫,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她的手里,攥着片红绸子,正是红戏服上的料子。
王伯探了探她的鼻息,摇了摇头:“没气了。”
我往戏台深处看,后台的镜子在雨幕里泛着光,镜前仿佛站着个穿红戏服的影子,正对着镜子理鬓角,镜子里映出的,却是柳婆子惊恐的脸。
3 樟木箱里的秘密
爷爷的葬礼定在三天后。晚上我守在祠堂,长明灯的光忽明忽暗,总觉得供桌后面有人喘气。凌晨三点,我实在熬不住,回爷爷家拿毯子,推开门,一股樟木的香味扑面而来,比平时浓了十倍。
樟木箱放在炕边,锁是开着的,箱盖虚掩着,里面透出红光。我走过去掀开箱盖,里面铺着层红绸子,红绸子上放着件戏服,正是《穆桂英挂帅》里的红靠,上面镶着的铜钉在月光下闪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