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两个坛子往乱葬岗走,雨已经停了,太阳被云遮着,天阴沉沉的。乱葬岗的野草没到膝盖,坟头都没有碑,只有些歪歪扭扭的木牌,上面的字早就被风雨蚀没了。
找到李镇长的坟很容易——只有他的坟前摆着供品,是些发霉的糕点和半瓶白酒,像是刚有人来过。坟头新翻了土,土上印着个红脚印,三寸金莲的尺寸,像是穿戏鞋踩出来的。
我把“李”字坛放在坟前,刚要把“红”字坛埋进土里,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很轻,像是踩在棉花上。回头一看,只见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站在野草里,手里拿着个摄像机,正对着我拍。
“你是谁?”我站起来。
“我是前阵子来拍纪录片的导演的助理,”男人举了举摄像机,“我老板疯了,我来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他指着我手里的“红”字坛:“这是什么?”
“红姨的骨灰。”
男人突然笑了,嘴角咧得很奇怪:“我老板说,他拍到了红姨的魂魄,就在戏台子的镜子里,还说红姨让他帮忙找李镇长的麻烦……”
他的声音越来越尖,像是在学女人唱戏:“辕门外三声炮……”
我突然发现,他的脖子上有圈红印,像是被红绸子勒过。
“你老板……是不是已经死了?”
男人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摄像机掉在地上,镜头摔得粉碎。他指着我的身后,眼睛瞪得大大的:“红……红姨……”
我猛地回头,只见红姨的红戏服飘在李镇长的坟上,袖子张开,像只大鸟。坟头突然裂开道缝,缝里冒出黑气,黑气里传来李镇长的惨叫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
男人转身就跑,没跑两步就绊倒了,脸摔进泥里,再也没起来。等我走过去,发现他的后脑勺插着根骨头,是从坟里翻出来的人骨。
“红姨,别再杀人了……”我对着红戏服说。
红戏服慢慢飘到我面前,袖子轻轻碰了碰“红”字坛,像是在告别。然后它飘向乱葬岗深处,黑气跟着它,慢慢变淡,最后消失在野草里。
我把“红”字坛埋在李镇长的坟旁边,坟头裂开的缝已经合上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回到镇上,我把爷爷的日记本交给村长,村长看完后叹了口气:“当年李镇长看上了红姨,想娶她做小老婆,红姨不愿意,他就怀恨在心,在她的茶里下了毒……你爷是怕被报复,才没敢说出去。”
祠堂里的牌位被重新摆好,长明灯一直亮着,再也没变色。
5 戏台子上的脚印
爷爷下葬那天,天气出奇的好。柳婆子的家人来抬她的遗体,发现她的手指蜷着,像是在抓什么东西,掰开一看,手里攥着颗铜扣子,正是红姨戏服上的那种。
“该拆戏台子了,”村长看着槐树下的戏台,“这地方太邪乎,留着是个祸害。”
可当天下午,拆戏台子的工人就出事了。一个工人刚爬上房梁,就突然尖叫着往下跳,摔断了腿,嘴里喊着“别拽我袖子”。其他工人吓得不敢再拆,说房梁上有个穿红戏服的影子,正对着他们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