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几乎是秒回,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关于这莫名其妙的连接。关于为什么是我和你。

关于……那些梦里的颜色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的决心透过屏幕传递过来,带着灼人的温度。

「好。」我只回了一个字。沉甸甸的,却异常坚定。

接下来的日子。

Line成了我们隐秘的神经中枢。对话不再局限于简单的问候,而是变成了碎片信息的疯狂交换场。

我们像两个偏执的侦探,努力拼凑着散落在各自记忆角落的、关于梦境的线索。

「昨晚的梦:视角很高,像在山上。下面是很大一片湖。

水是……一种很深的蓝,接近靛青?湖面倒映着雪山,雪顶是金色的。」

——这是星野汐的信息,通常是在清晨,带着刚睡醒的朦胧感。

我立刻在脑海中搜索:「京都附近……琵琶湖?

但琵琶湖看不到雪山。难道是……诹访湖?

长野的诹访湖!

湖对面能看到富士山!

‘逆富士’!日出时,山顶是金色的!」

我翻出手机地图,将诹访湖和富士山的照片发过去,「像这样?」

「对!就是这个角度!就是这个湖!」

她发来一连串的惊叹号,「你怎么知道?」

「……小时候,父亲带我去过一次。」

我打下这行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那个模糊的、被大火烧得残缺的记忆角落,因为她的梦,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更多碎片被关联起来。

「梦里闻到过一种很特别的花香,甜甜的,有点凉,很淡……」她写道。

「是不是有点像……樟脑混着甜香?」

我立刻联想到,「我家老宅庭院那棵老枫树旁边,以前有一小片栀子花。

初夏开花,就是那种味道。」

「栀子花?」她似乎很惊讶,「我没见过真的栀子花……

但梦里那个香味,好像就是你说的那样!」

「我梦到过一片竹林,很深很密,竹子是……青翠欲滴的绿。

地上铺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沙沙响。空气很潮湿。」

我分享我的梦境。

「啊!那种踩落叶的声音!」

她立刻回应,「我也梦到过!

还有竹子的绿色!非常非常鲜亮的绿!

位置……好像在庭院西北角?」

「没错!就是西北角!

那里以前有一小片竹林!」我几乎要叫出声。

每一次这样的对应,都像一块精准的拼图咔哒一声嵌合到位,带来强烈的震撼,也带来更深的寒意。

这绝不仅仅是巧合。我们共享的,不仅仅是视觉画面,还有嗅觉、听觉、甚至……空间方位感!

仿佛我们各自的意识,在沉睡时,被强行接入了一个共同的“数据库”——

那个已经被焚毁的京都庭院,以及与之相关的记忆碎片。

然而,随着碎片拼凑得越来越完整,一个巨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矛盾点也越发清晰地横亘在我们面前。

「汐,你确定……你之前从未去过京都?

从未见过我家老宅?」

我终于问出了这个盘桓已久的问题。

「非常确定。」

她的回复斩钉截铁,「我是三个月前才从九州转学过来的。

在此之前,我连关西都没来过。更别说京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