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出门，手里挥舞着同样的信封。我们同时奔向对方，在田埂上撞了个满怀。滢滢又哭又笑，眼泪鼻涕全蹭在我衣领上："何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紧紧抱着她，闻到她头发上熟悉的皂角香。她的心跳快得吓人，隔着单薄的衣料传到我胸口。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们真的要离开这座困了十八年的大山了。
出发前夜，我收拾着少得可怜的行李。两件换洗衣服，一双新布鞋，还有滢滢去年送我的木雕小马——那是她偷偷用教室的粉笔头画的草图，又求学校木工师傅教的。
窗棂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中。我推开窗，看见滢滢站在月光下，怀里抱着个包袱。
"你干嘛？"我压低声音，"明天一早就要赶车了。"
她二话不说就往我屋里爬。我赶紧搭把手，她轻巧地翻进来，裙角蹭了满身灰。包袱散开，里面滚出几个煮鸡蛋和一把水果刀。
我盯着刀："这是？"
"防身。"滢滢认真地说，"听说火车上小偷多。"
我哭笑不得："那你带鸡蛋干嘛？暗器？"
"给你路上吃的！"她瞪我，随即声音低下去，"我...我睡不着。"
月光透过窗纸，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突然发现滢滢的眼角有淤青，藏在刘海下面若隐若现。
"你爸又打你了？"
她别过脸不说话。我叹了口气，从床底下摸出半瓶红花油——这玩意儿在我家是常备药，滢滢隔三差五就得用。
"转过来。"
滢滢乖乖转身。我蘸着药油轻轻揉她额角的伤，她疼得吸气，却一声不吭。她的皮肤很凉，像山涧里的石头。
"到了北京就好了。"我轻声说，"听说大学宿舍有暖气，冬天都不用穿棉袄。"
滢滢突然抓住我的手："何泽，我们会住一起吗？"
"男女宿舍肯定分开啊。"我随口答，随即意识到说错话了——滢滢的手指骤然收紧，眼神变得异常锐利。
"我是说，"我赶紧改口，"反正就在一个学校，天天都能见面。我给你打热水，带你吃食堂，周末还能去天安门看升旗..."
滢滢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她松开我，开始在我的小屋里转悠，手指划过每一件物品，像是在记忆它们的触感。最后她停在我的枕头边，拿起那本翻烂了的《笑话大全》。
"带这个干嘛？"
"撩妹神器啊。"我挑眉，"听说城里姑娘就喜欢幽默的。"
书"啪"地合上。滢滢的眼神让我后背发凉："你敢。"
我举手投降："开玩笑的！我这不是准备给室友讲段子嘛。"
她哼了一声，突然掀开我的被子钻了进去。我傻眼了："喂！"
"今晚我睡这儿。"滢滢的声音闷在被子里，"山里晚上有狼。"
"有个屁的狼！"我哭笑不得，"再说有狼也该我害怕吧？你这小身板还不够塞牙缝的。"
她露出半张脸，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那你是要赶我走？"
我张了张嘴，最终败下阵来。抱了床毯子准备打地铺，却被滢滢拽住衣角："地上凉。"
"滢滢，"我无奈，"咱俩都多大了..."
"你小时候不是老缠着我一起睡吗？"她小声说，"说怕打雷。"
我老脸一红。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况且那时候我们才六七岁。正犹豫着，滢滢往墙边挪了挪，留出半张床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