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透后,车厢里渐渐静了,只有车轮撞着铁轨的“哐当”声。林微靠着窗户,玻璃凉得贴脸。她摸出手机,点开相册里存着的唯一一张和林砚的合照——那是她十岁生日,他蹲在她旁边,手里举着个歪歪扭扭的奶油蛋糕,两人都笑得眼睛眯成缝。照片的边角早就磨白了,她却翻来覆去看了无数次。
不知晃了多久,窗外的灯火渐渐密了。广播里报站的声音含糊不清,林微猛地坐直——快到了。她把图谱塞回包里,又摸出那张同意书,借着窗外的光看了看,纸页被体温焐得温热。
火车进站时慢了下来,站台的灯昏黄地亮着。林微跟着人流下车,风比出发时更冷,吹得她缩了缩脖子。她站在出站口,看着陌生的街景,忽然想起出发前没查林砚公司的地址,也没问他住在哪。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同学发来的朋友圈截图——有人发了林砚公司庆功宴的照片,定位在市中心的酒店。照片里的他穿着西装,正举着酒杯和人碰杯,嘴角噙着笑,比电话里的声音温和得多。
林微捏着手机站了会儿,把同意书又往包里塞了塞,朝着酒店的方向走去。夜风吹起她的头发,十小时的火车晃得她骨头发酸,可心里那点莫名的期待,竟还没彻底凉透。
3 《庆功宴外的签字》
酒店门口的红地毯沾着夜露,踩上去软乎乎的。林微站在旋转门旁的圆柱后,能看见厅里水晶灯折射的光,像撒了一地碎钻。她攥着帆布包的带子,指节抵着那叠被体温焐软的文件,听见自己的心跳比刚才在站台时更响。
有服务生端着托盘从身边过,白手套蹭过她的胳膊。她往柱子后缩了缩,看见林砚从人群里走出来,手里还捏着半杯红酒。他今天穿了深灰西装,领带是酒红色的,比照片里更挺拔,也更陌生——眉骨比小时候突出些,嘴角的笑淡得像层膜,对着身边穿香槟色礼服的女人弯了弯眼。
那女人抬手拂了拂他的衣领,动作自然得像排练过。林微的视线落在那只手上,忽然想起小时候他总把她的书包往肩上一甩,说“微妹的书包该哥背”,那时他的手还没这么宽,指节也没这么硬。
“林总,合作方那边还等着您签字呢。”有人凑到林砚身边,递过个文件夹。
林砚点头,跟着那人往厅外的休息区走。脚步经过圆柱时,林微深吸了口气,从柱子后绕了出去:“哥。”
声音比她想的要稳,只是尾音轻轻发颤。
林砚的脚步顿住,回头时眉头先皱了起来。看清是她,眼里的惊讶只闪了一瞬,就沉成了冰:“你怎么在这?”
他身边的人愣了愣,识趣地退开了几步。穿香槟色礼服的女人也跟过来,打量林微的目光带着点好奇,又有点防备。
“我来给你送东西。”林微把帆布包里的文件抽出来,递过去时指尖抖了抖,“就是……电话里说的那个,遗体捐献同意书,按规定,亲属最好也签个字。”
文件递到他面前,最上面那张是她签过字的同意书,下面压着亲属知情同意书,她特意在签字栏旁用铅笔标了“此处签字”。
林砚的目光扫过文件抬头,没接,反而后退了半步,像是怕那纸烫着。“我不签。”他说得干脆,连文件都没碰,“你自己的事,自己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