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天她成了台上的“教具”,会是什么样?
或许也会被泡在福尔马林里,供一届又一届学生观察。到时候林砚会不会偶然走进来?他现在是建筑公司的总,说不定会来医学院谈合作,比如建实验楼什么的。
她甚至荒唐地想过,要不在同意书补充条款里加一句?就写“若用作教学标本,希望放置在解剖楼三层东侧教室”——她记得林砚有轻微的恐高,三层是他可能会去的楼层;东侧教室靠窗,他开会总爱挑靠窗的位置。
“发什么呆?”教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林微吓了一跳,解剖刀差点歪了。
“抱歉教授。”她赶紧道歉,低头继续操作,耳尖却红了。
同桌凑过来小声笑:“你最近总对着标本出神,该不会是怕了吧?”
林微摇头。她不怕这些冰冷的标本,甚至觉得亲切——它们都是自愿留下的,带着最后一点善意。她怕的是别的,怕自己像这些标本一样,安安静静地待着,却等不到那个偶然经过的人。
下课铃响时,福尔马林的气味好像钻进了骨头缝。林微跟着同学往外走,经过走廊里的标本柜,看见里面泡着的骨骼标本,整整齐齐地摆着,像套没拼好的积木。
小时候她和林砚拼积木,总拼不好恐龙骨架,他就耐着性子教她,说“骨头要对准关节,就像人要记得回家的路”。那时她不懂,现在才明白,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把回家的路忘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医院发来的体检提醒。她上周去做了检查,医生说她的心脏不太好,让别熬夜。她回了个“好”,把手机塞回口袋,脚步慢了些。
夕阳透过走廊的窗户斜照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看着地上的影子,忽然想起庆功宴那天,林砚转身走进酒店时,他的影子被灯光压得很短,利落得没留一点余地。
她抬手摸了摸解剖台边不小心蹭到的福尔马林痕迹,指尖凉得很。或许等她真成了标本,他也不会来。可心里那点没道理的盼头,还是像解剖台上的神经末梢,轻轻一碰,就疼得清楚。
5 《掌心的伤口》
医学院的实验室楼下种着一排悬铃木,秋天一到,叶子落得满地都是。林微抱着一摞实验报告从楼里出来时,风正卷着枯叶往脚边跑,她低头避那阵风,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踉跄着摔了出去。
手掌先落地,擦过铺着碎石的地面,一阵尖锐的疼刺得她倒吸冷气。怀里的报告散了一地,有几张飘进了路边的积水里。她撑着地面想坐起来,抬手时看见掌心划开了道口子,血正慢慢渗出来,混着泥土,看着有些狼狈。
她没急着起身,就那么半跪在地上,盯着掌心的伤口发愣。血珠越聚越多,顺着掌纹往下淌,滴在枯叶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其实不算多疼,比小时候爬树摔破膝盖轻多了,可不知怎么,眼眶忽然有点热——那天摔破膝盖,林砚也是这么蹲在她面前,用干净的衣角给她擦伤口,皱着眉说“怎么总这么不小心”,声音凶巴巴的,手却轻得很。
“同学,你没事吧?”有路过的学弟停住脚,递过来包纸巾。
林微接过纸巾,道了声谢,用没受伤的手按住伤口,慢慢撑着站起来。她弯腰去捡散在地上的报告,指尖刚碰到一张湿了角的纸,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