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那催命般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在淅沥的雨声中，固执地、不知疲倦地持续着。
3 阳寿抵押
一夜无眠。那沉重的敲门声断断续续，如同跛足老人在门外徘徊，时远时近，时急时缓，直到天色蒙蒙发亮才彻底消失。孟丽蜷缩在沙发上，像一尊被冻僵的雕塑，眼窝深陷，脸色青灰，浑身的骨头都因为长时间的僵硬而酸痛不已。恐惧像冰水浸透了骨髓，但一种更强烈的本能——生存的本能，在恐惧的缝隙里顽强地滋生出来。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弄清楚这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挣扎着爬起身，用冷水胡乱抹了把脸，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带来一丝虚假的清醒。她需要出去，需要透口气，需要……找到线索。出门前，她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将那叠厚厚的购房合同塞进了随身的帆布包里。刘经理那张过分热情的脸和那句“绝对值”的话，此刻回想起来，每一个细节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清晨的老旧小区，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阴冷。一夜的雨水在坑洼的水泥地上积起浑浊的水洼，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和同样灰暗破败的楼宇。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煤烟味和食物腐败的气息。几个穿着臃肿棉睡衣的老人提着菜篮子，慢吞吞地走在路上，浑浊的目光偶尔扫过孟丽这个生面孔，带着一丝审视和漠然。
孟丽在楼栋附近漫无目的地转悠，目光扫过斑驳的墙壁、锈蚀的报箱、堆积的杂物。她的心怦怦直跳，既希望能发现什么，又害怕真的发现什么。就在她走到楼栋侧面一个堆放废弃建筑垃圾的角落时，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新搬来的？”
孟丽猛地一惊，转过身。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太太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满头银发稀疏，脸上布满刀刻般的皱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旧棉袄。老太太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混合着怜悯、犹豫，还有一丝……深藏的恐惧。
“啊…是的，阿婆，您好。”孟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干涩。
老太太没回应她的问候，目光越过她，落在了她身后那栋楼的四楼窗户上——正是孟丽新家的窗户。老太太的嘴唇嗫嚅了几下，像是有什么话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如同枯叶在风中摩擦。她摇摇头，拎起脚边一个装着几根蔫黄青菜的塑料袋，转身就要离开。
“阿婆！”孟丽心头一跳，一种强烈的直觉让她脱口叫住了老人，“您…您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关于那房子？”她指着四楼的方向，声音因为急切而微微发颤。
老太太的脚步顿住了。她背对着孟丽，佝偻的肩膀似乎更加缩紧了一些。过了好几秒，她才极其缓慢地转过身，那双浑浊的眼睛再次看向孟丽，里面的怜悯之色更浓了，还夹杂着一丝不忍。
“闺女……”老太太的声音压得极低，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她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旁人，才凑近一步，一股老年人特有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那房子……唉……”她又重重叹了口气，布满老年斑的手微微颤抖着，“上家那女主人……年纪轻轻的……可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