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是好东西,”我爹又重重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里,他的眼睛浑浊不堪,“可月娥那丫头……”他摇摇头,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那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不,是颗随时会炸的地雷!“她那脾气,点火就着,前年还把上门说亲的李媒婆撵得掉进了猪圈,闹得十里八乡都笑话。你……你降得住?”
我心里也直打鼓。村口那短暂的交锋,柳月娥那股子又野又辣的劲儿,像烧红的烙铁在我脑子里烫了个印。可三千万啊!那能买多少辆不用我自己换轮胎的好车?能让我爹不用再佝偻着腰去地里刨食,能让我彻底摆脱那个嫌弃我穷、把我甩了的前女友周莉莉的白眼!
一想到周莉莉那张浓妆艳抹、满是优越感的脸,还有她挽着那个秃顶老男人时看我的轻蔑眼神,一股邪火就直冲我脑门。凭什么我就该一辈子穷酸?凭什么我就不能翻身?
“爹!”我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有点变调,“降不住也得降!这钱,我要定了!不就是娶她吗?娶!只要拿到钱,啥都好说!”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爹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忧虑,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化作一声更沉重的叹息,淹没在浓得化不开的烟雾里。屋子里只剩下烟锅子吧嗒吧嗒的轻响,还有我粗重的、带着点狠劲儿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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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村子还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灰蓝色晨雾里,静悄悄的。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像做贼似的,溜达到村东头柳月娥家院墙外。她家院子挺大,靠墙搭了个敞棚,里面停着她那台宝贝“铁牛”,旁边堆着些轮胎、零件,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柴油和金属味儿。
我扒着土墙头,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心脏在嗓子眼儿里蹦迪。棚子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柳月娥果然在。她背对着我,正弯腰捣鼓着什么。还是那身深蓝色的工装背心,勾勒出紧实有力的腰背线条。汗水浸湿了背心后心一大片,深色布料紧贴在皮肤上。
她似乎遇到了麻烦,动作有点急躁。突然,她低低地骂了一句什么,带着明显的火气,然后猛地直起身,把手里的一个大号扳手狠狠往地上一掼!
“哐当——!”
金属砸在水泥地上的巨响在寂静的清晨里格外刺耳,惊得旁边树上几只麻雀扑棱棱飞走了。我吓得脖子一缩,差点从墙头上滑下去。
就在这时,一阵高亢的、能把死人吵醒的手机铃声,像把锥子一样猛地扎进这紧绷的空气里——是我的手机!周莉莉那娘们给我设置的专属铃声,《爱情买卖》!操!我手忙脚乱地去掏裤兜,越急越掏不出来。
棚子里的柳月娥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惊动,猛地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唰”地扫了过来,精准地钉在趴在墙头、动作滑稽可笑的我身上!
完了!被抓现行了!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掏手机的动作僵在那里,活像个被点了穴的蠢贼。
柳月娥皱紧了眉头,几步就从棚子里跨了出来,走到院墙下。晨光熹微,勾勒着她沾着油污的脸颊和紧抿的嘴唇,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被打扰的不悦和一种“你又搞什么幺蛾子”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