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然后他跑到林大海跟前。

仰着脖子,脸上带着邀功的笑:“爸,姐把通知书扔了。”

“她说去北大没啥意思,不想去了!”

林大海正坐在门槛上抽烟,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

听完这话,竟放下烟袋,伸手摸了摸林阳的头。

“嗯,懂事,比你姐强多了,知道顾家。”

还从兜里摸出块水果糖,塞给他。

我担着水桶回来,一进屋就发现枕头下的通知书没了。

心里大概有了数,林阳那点心思瞒不过人。

我走到院角煤堆旁,蹲下来扒拉。

煤灰沾了满手,黑得像抹了墨,翻了半天。

才把它找出来,纸页上沾满煤灰,黑乎乎的,字都快看不清了。

林阳站在旁边看,嘴里含着糖,眼神有点慌。

我拿着通知书,对着他冷笑。

他被我眼神吓得往后缩了缩,脚底下拌了下。

没敢说话,转身就往屋里跑,糖纸掉在地上都没捡。

可从那以后。

他跟父母打我的小报告更频繁了。

我在哪,是去了地里还是村头;做了啥,是看书还是发呆;说了啥,哪怕是跟邻居搭句话。

他都一五一十告诉他们,连语气都学得像模像样。

成了他们监视我的眼睛,白天黑夜地盯着。

6.

等父母睡熟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几道影子。

屋里只剩他们的呼噜声,林大海的呼噜又粗又响,张桂兰的带着点尖细,一唱一和的。

我悄悄起身,动作轻得像猫,生怕弄出一点声响。

摸到炕边的木箱,木头凉冰冰的。

这箱子锁着,黄铜锁头锈迹斑斑,钥匙藏在灶台下的砖缝里,一块松动的青砖后面。

上一世我见过他们拿,记着呢,当时还纳闷藏这么严实干啥。

我摸到灶台边,指尖抠住砖缝一撬,青砖就动了。

钥匙裹在块旧布里,摸起来糙糙的。

插进锁孔,转了两下,“咔哒” 一声,锁开了。

打开箱子,一股潮味混着霉味扑过来。

里面是些旧衣服,打着补丁,都是林大海和张桂兰穿剩下的。

最底层压着一沓旧报纸,纸边都黄脆了,一碰就掉渣。

我一张张翻,报纸上的字都模糊了。

翻到倒数第二张时,突然顿住。

其中一张社会新闻的角落。

印着两个模糊的通缉犯照片,黑白的,像蒙着层雾。

虽然不清楚,但眉眼轮廓,尤其是林大海那颗痣的位置。

竟和父母有几分像!

报纸下面压着一张泛黄的纸条,边缘卷得厉害,像是被反复揉过。

上面用圆珠笔写着几行字,墨迹都晕开了:“女娃,周岁,健康,价五千。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从此两清,互不相找。”

末尾没有署名,只有个歪歪扭扭的十字,像是代替签名。

我捏着纸条的手开始抖,纸都差点掉地上。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心头冒出来,像藤蔓似的往上缠。

我的身世。

或许和他们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

早就绑在了一起,拆都拆不开。

我深吸一口气,把东西按原样放好,报纸叠得跟之前一样齐。

锁上木箱,钥匙擦了擦,裹好塞回砖缝,青砖盖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