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等。” 我舀了勺粥,米粒在舌尖爆开清甜的滋味。
“滴答 ——”
时钟刚跳过八点,窗外突然暗了下来。不是傍晚的渐暗,是像被人用黑布蒙住眼睛的骤暗,紧接着狂风撞在玻璃上,发出擂鼓般的声响。
豆大的雨点先是稀疏地砸下来,几秒后就变成了白茫茫的水幕,天地间仿佛被泼翻了的浴缸。一道闪电劈开夜幕,把整栋楼照得如同白昼,紧接着炸雷在头顶响起,震得窗户嗡嗡发抖。
妈妈手里的勺子 “当啷” 掉在桌上,她张着嘴看了半天,才咽了口唾沫:“我的老天爷……”
我划开手机,朋友圈已经刷爆了。有人拍了闪电劈开云层的照片,配文 “哪位道友在此渡劫”;有人发了被雨水模糊的街景,说 “终于凉快了”;还有人在抱怨下班路上被浇成了落汤鸡。
没有人意识到,这场雨不会停了。
风越来越急,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无数只手在拍门。路灯在暴雨中闪烁了几下,突然灭了。整栋楼陷入黑暗,只有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人们惊慌的脸。
妈妈摸索着点燃一根蜡烛,橘红色的火苗在她眼底跳动:“这雨…… 真的要下很久吗?”
我望着窗外被黑暗吞噬的城市,那里曾经车水马龙,此刻只剩下风雨的咆哮。手机信号正在一点点减弱,最后彻底消失在屏幕上。
“嗯。” 我握住妈妈冰凉的手,“但我们不怕。”
蜡烛的光晕里,妈妈炖的酸菜鱼还冒着热气,而窗外的世界,已经开始沉入冰冷的水底。
4
雨丝像钢针似的扎了一天一夜,妈妈掀开窗帘一角时,指尖在玻璃上划出白雾。楼下的绿化带早没了影,平日里修剪整齐的灌木丛只露出几片蜷曲的叶子,漂在浑浊的水面上打旋。
“这才西郊啊。” 她声音发颤,“老城那边……”
我没接话。梦里老城区的积水三天就漫过了四楼,那些抱着 “等雨停” 念头的人,最后都成了冰壳里的标本。若不是提前搬到这栋坡地高楼,此刻我们娘俩怕是已经在水里泡得发涨了。
电视屏幕忽明忽暗,女主播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 本次强降雨为台风过境伴随现象,未来四十八小时将逐渐减弱……” 她身后的地图上,连常年干旱的西北都被标上了暴雨预警,可那抹僵硬的微笑却像在说什么喜事。
“别信这个。” 我关掉电视,把最后一块煤塞进炉膛。火苗 “噼啪” 舔着炉壁,映得妈妈的脸忽明忽暗。她拉开窗帘,外面已经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对面楼的灯光像泡在水里的灯泡,晕开一圈模糊的光晕,连楼栋号都看不清了。
手机 “叮咚” 响了声,物业群里弹出条红色通告:“紧急通知:请各位业主居家避险,非必要勿外出,目前已有三人因涉水触电身亡。”
下面跟着一串 “收到”,夹杂着几句抱怨。有人发了张自家阳台的照片,积水刚没过脚踝,配文 “小场面”;还有人在讨论哪家外卖还能送,说想喝热奶茶。
第三天清晨,雨势突然疯了似的猛涨。
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密集得像要把整面墙敲碎。妈妈刚打开手机,物业群就炸了锅 —— 一楼业主发的视频里,浑浊的洪水正顺着门缝往里灌,冰箱在水里晃晃悠悠,像只浮在浴缸里的塑料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