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咒骂声还在继续,像一群困在井底的蛤蟆。我拉上窗帘,把那些肮脏的声音挡在外面,只留下炉火的噼啪声,和妈妈平稳的呼吸。
雨还在下,而我们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5
雨下到第二十三天的时候,水面已经漫到了十九楼的窗台。整座城市变成了浑浊的湖泊,曾经的高楼像插在水里的吸管,只剩下半截露在外面。雨势渐渐小了,零星的雨点打在水面上,漾开一圈圈细碎的涟漪。远处有小船划过,船头挂着探照灯,光柱在雾里晃来晃去 —— 那是幸存者出来找吃的了。
“冰箱里还有两盒肥牛卷。” 妈妈打开冷冻层,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散开,“再不吃该冻坏了,今天涮火锅吧。”
我把炉子捅得更旺些,火苗舔着锅底,发出 “咕嘟咕嘟” 的声响。窗外的水色灰蒙蒙的,突然有个黑点顺着墙根往上爬,像只肥硕的虫子。
“那是……” 妈妈的筷子顿在半空。
我抬头望去,心脏猛地一缩。张梅像个破布娃娃似的被扔在小船上,她的宝贝儿子周强正抱着排水管往上爬,肥肉挤得管道咯吱作响。而在他下面,渣爹正拎着把锈迹斑斑的斧子,嘴角挂着熟悉的狞笑。
“就是他们。” 我往锅里丢了把青菜,水汽模糊了眼镜片,“梦里把我们推下去的人。”
妈妈的手开始发抖,火锅汤溅在灶台上。我记得梦里就是这样,妈妈看他们快被洪水冲走,心一软打开了窗户,结果周强一把抢过最后半箱泡面,渣爹则狞笑着把我们推了下去。冰冷的洪水灌进喉咙时,我清楚地看见他们在屋里瓜分我们的食物。
“哐当!”
周强已经爬到了窗边,肥脸贴在玻璃上,鼻子被挤成了扁平的肉团。他冲下面比划着,唾沫星子溅在玻璃上,很快就晕开一小片污痕。渣爹紧随其后,举起斧子就要往下砸。
“放心。” 我往妈妈碗里夹了块肥牛,“这是防弹玻璃,上次物业说能挡子弹。”
斧子劈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连个白印都没留下。渣爹不信邪,又劈了几下,震得自己虎口发麻,斧子 “扑通” 掉进水里,溅起的水花在玻璃上凝成了细冰。
“语语!” 他突然换了副嘴脸,声音透着虚假的慈爱,“爸知道错了,你开门让爸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周强也跟着嚎叫:“姐!我给你磕头了!让我们进去暖和暖和就行!”
妈妈往窗外看了一眼,眉头紧锁:“他们这样闹下去……”
“快了。” 我指着天空,刚才还灰蒙蒙的云层里,已经飘下了第一片雪花。
起初只是零星的雪粒,打在玻璃上沙沙作响。可没过十分钟,雪就下得像漫天飞絮,天地间顿时白茫茫一片。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刚才还晃动的小船此刻已经冻在了冰里,像被嵌进了巨大的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