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的目光掠过我的脸,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堆亟待清理的垃圾,带着彻底的厌弃和一丝……解脱?她微微蹙眉,仿佛空气里的血腥味让她不适,却又强忍着没有后退。
“警察那边我会应付,定性为仇杀或者黑吃黑。那个替罪羊的资料已经准备好了。”她冷冷地补充道,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排练好的剧本,“天亮前,必须清理干净。特别是关键部位,一点痕迹都不能留。记住了吗?”
林哲用力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重新低下头,握紧了骨锯。嗡嗡的锯骨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急促、粗暴。
我“看”着他,看着那把曾属于我的、无比趁手的工具,此刻正被我的亲弟弟用来肢解我的身体。恐惧、愤怒、难以置信……所有极端的情绪在虚无的意识里疯狂冲撞、爆炸,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我像一个被禁锢在绝望深渊里的哑巴观众,被迫欣赏着自己被凌迟的每一个细节。
最后的意识碎片里,是林哲突然停下动作,小心翼翼地用戴着手套的手指,从我的左手残肢上,一点点褪下了那枚铂金婚戒。他盯着那枚戒指,眼神变得异常古怪,混杂着贪婪、迷恋和一种扭曲的快意。他把它紧紧攥在手心,像攥着一个稀世的珍宝,然后飞快地塞进了自己工作服的贴身口袋里。
苏晴在阴影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冰冷的嗤笑。
黑暗如同粘稠的沥青,彻底吞噬了我。
……
痛。
不是灵魂撕裂的剧痛,是另一种更具体、更污浊的痛楚。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拆散了胡乱拼凑回去,每一寸肌肉都在呻吟,每一次呼吸都拉扯着破烂风箱般的肺腑,带起一阵撕心裂肺的灼痛和瘙痒。
刺鼻的气味争先恐后地涌入我的感知——腐烂垃圾的酸臭、劣质酒精的呛人、排泄物的恶臊,还有……我自己身上散发出的、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汗馊和经年不洗的体垢混合的气息。
冷。刺骨的阴冷,从身下粗糙坚硬的地面,透过一层薄薄的、散发着霉味的破麻袋,狠狠钻进我的骨头缝里。
意识被这极致的生理痛苦粗暴地拽了回来。
我猛地睁开眼。
视野模糊,布满浑浊的粘液。我费力地眨了眨眼,眼前是灰蒙蒙的天空,被高架桥巨大的、狰狞的混凝土结构切割得支离破碎。冰冷的雨丝夹杂着灰尘,落在我的脸上。
这是哪里?
我试图动一动,身体却像灌满了沉重的铅块,僵硬得不听使唤。喉咙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刀片刮过。我艰难地侧过头,目光所及,是堆积如小山般的黑色垃圾袋,渗出可疑的深色液体;是散落的空酒瓶和碎裂的泡沫饭盒;还有几只肥硕的老鼠,在垃圾堆边缘旁若无人地穿梭。
桥洞。一个肮脏、阴暗、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城市桥洞。
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裹挟着冰冷的解剖台、刺耳的锯骨声、苏晴毒蛇般的话语、林哲那扭曲亢奋的脸……瞬间将我淹没!
林默!你死了!被你的妻子和亲弟弟杀了!分尸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滔天的恨意如同火山在胸腔里爆发,冲得我头晕目眩。胃部一阵翻江倒海,我控制不住地剧烈干呕起来,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一只垂死的虾米。然而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苦的胆汁灼烧着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