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就这样结束！
求生的本能和刻骨的仇恨像两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插进我麻木的神经。我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拖动着这具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身体，手脚并用地爬向几步之外一滩浑浊的积水。
水面上漂浮着油污和垃圾，倒映出灰蒙蒙的天空和桥洞的轮廓。我屏住呼吸，颤抖着，将头凑近水面。
水面的倒影晃动了几下，渐渐清晰。
一张脸。
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肮脏到看不清原本肤色的面皮上布满沟壑，油腻打绺、沾满不明污垢的花白头发黏在头皮和脸颊。深深凹陷的眼窝里嵌着一双浑浊不堪、布满血丝的眼睛，眼神空洞麻木，却又在最深处燃烧着某种绝望和疯狂。干裂起皮的嘴唇周围是同样脏污纠结的胡茬。
这不是我！
这是谁？！
一个名字，如同幽灵般从这具身体残存的意识碎片里浮现——老鬼。一个烂在桥洞下，无人知晓，也无人关心的流浪汉。
我，林默，一个曾经站在解剖台前掌控生死的顶尖法医，一个衣冠楚楚、出入体面场所的人，竟然……竟然魂穿到了这样一具比垃圾堆里的老鼠还不如的、散发着恶臭的腐烂躯壳里！
“嗬…嗬…” 喉咙里挤出破风箱般的声音，是哭？是笑？还是绝望的嘶吼？分不清。冰凉的雨水混着泪水（或许是这具身体本能的分泌物）滑过肮脏的脸颊。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交谈声从不远处传来。
“……啧啧，真惨哪，听说肠子都流了一地……”一个沙哑的男声，带着事不关己的冷漠。
“报纸上不都说了嘛，姓林的那个法医，得罪人太多，搞不好就是道上人做的。”另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接口，“叫什么……林默？对，林默！报纸头条写着呢，‘涉黑仇杀’，凶手都抓到了，一个叫什么彪的混混头子……案子都结了。”
林默！涉黑仇杀？结案了？
一股冰冷的、比这桥洞寒风更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苏晴！林哲！他们的动作好快！好狠毒！不但杀了我，分了我的尸，还给我扣上涉黑的污名，甚至已经找好了替死鬼，让案子“圆满”结束！他们是要把我存在的痕迹，连同我的尸体一起，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掉！
愤怒在胸腔里疯狂燃烧，烧干了仅存的理智。我猛地低下头，伸出舌头，狠狠舔过干裂得渗出血丝的嘴唇。一股浓烈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
这味道，是我自己的血，也是我滔天恨意的燃料！
我抬起头，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浑浊水面中那张名为“老鬼”的、肮脏扭曲的脸。一个冰冷、清晰、带着地狱回响的声音，在我（林默）的脑海深处，一字一句地炸开：
**“苏晴…林哲…我回来了。”**
**“从地狱爬回来了。”**
**“你们欠我的…”** 我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混合着血污和疯狂的狞笑，**“我要你们…用灵魂来还！”**
冰冷的雨丝抽打在我破烂的衣衫上，渗进骨头缝里。远处城市的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成一片片模糊而虚伪的光斑，像极了苏晴那张戴着温柔面具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