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心脏“砰砰”直跳,我伸手进去,指尖触到硬挺的纸钞边缘。把布袋拽出来时,绳子没系紧,几张红色的钞票滑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现金。一沓一沓码得整整齐齐,用银行的纸条捆着,一眼就能看出是50万。

我瘫在长凳上,手里捏着钞票,指腹能摸到上面清晰的纹路。这不是梦——老陈当年真的中了奖,真的去兑了奖,只是他从没告诉过我,把钱藏在了座钟里。难怪他总说“藏好了”,难怪他摔了跤后总折腾这钟,他是怕忘了!这个老东西,瞒得我好苦!

布袋里还塞着张纸条,是老陈的字迹,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

“秀兰,35周年纪念日中了奖,瞒着你兑了钱。知道你攒钱不容易,总说要给我治病、给斌子留着,自己手腕上空了一辈子。本想等你60岁生日,给你打个金镯子,再把剩下的钱存成你的名字。可我这记性越来越差,怕忘了藏在哪,先写下来。钱在钟里,不到万不得已,别拿出来。老陈,记于2018年6月20日。”

纸条边角都磨卷了,显然被他拿出来看过好几次。我突然想起,那年秋天老陈摔了一跤后,总在夜里翻座钟的玻璃罩,嘴里嘟囔“放好了没”,我当时还骂他“老糊涂了,折腾那破钟干啥”。原来他是怕钱被发现,怕自己忘了藏在哪,更怕我知道了这笔钱,又傻乎乎地存起来舍不得花。

这老头,心思重得很。我总说他木讷,不懂浪漫,可他藏在心里的疼惜,比那些花里胡哨的甜言蜜语实在多了。结婚这么多年,我总抱怨他没给我买过金镯子,却没想想,他的工资卡从来都是我管着,家里的好吃的都紧着我和陈斌,他自己一件衬衫穿了十年还舍不得扔。

“老陈……”我转身看他,他正对着我手里的钞票笑,像个得到糖的孩子:“钱……给秀兰……”

我把他的手按在钞票上,眼泪砸在他手背上:“是给我的,老陈,你给我的。”

他大概是记不清兑奖的事了,却牢牢记得“钱要给秀兰”。这个藏了一辈子心思的老头,连表达疼惜都这么拐弯抹角。我突然觉得,这辈子嫁给他,值了。

当天下午,我没敢声张,悄悄把钱分成两份:30万塞进床底的木箱,用老陈的旧棉袄盖着;剩下20万藏进衣柜最深处的棉絮里。藏完钱,我看着那只老座钟,突然明白老陈为什么总说“藏好了”——他是怕我受委屈,早就给这个家留了后路。

我把对门张阿姨叫过来。“张姐,帮我看会儿老陈,”我塞给她把家门钥匙,“我去趟医院拿药。”张阿姨是退休护士,知道我家难处,拍着我手背说:“放心去,中午我给老陈煮面条。”

出门时我特意换了件带暗袋的蓝布衫,把三十万现金裹进塑料袋,塞进暗袋里。布衫是老陈退休那年给我扯的布,现在穿在身上,钞票硌得胸口发疼。这哪是钱,分明是老陈的心血,是我们家的命。

法院门口的石狮子被雨水浇得发亮。我攥着塑料袋站在台阶下,突然想起来,老陈第一次领我来这附近时,还是1982年。那天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说:“秀兰,等分了房子,我就娶你。”一晃快四十年了,房子有了,人也老了,可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