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汤咕嘟冒泡时,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出“儿子”两个字,我的手猛地一抖。是他?他终于肯联系我了?
“妈……”电话那头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我在楼下。”
我冲到窗边,看见陈斌站在单元门口。他瘦得脱了形,头发粘在头皮上,身上那件皮夹克破了个洞。恍惚间,竟与三十年前那个背着书包的小不点重叠——那年他刚上小学,也是穿着件不合身的夹克,袖口磨出毛边,却举着满分的试卷冲进家门,喊着“妈你看”。
那时候陈斌多乖啊。放学就蹲在老座钟旁边写作业,老陈备课,我择菜,座钟的滴答声裹着饭菜香,是一天里最安稳的时刻。有次他偷偷拿了老陈的钢笔,在钟底座刻了个歪歪扭扭的“斌”字,被老陈追着打屁股,却笑得咯咯响。现在想来,那时候的苦日子,倒比现在甜。
“你还知道回来?”我下楼时,声音打着颤。
陈斌“扑通”跪下,膝盖砸在水泥地上:“妈,我错了……”
我别过脸,看见墙根那行红漆字,突然想起他小时候偷拿五块钱买游戏机,被我锁在门外。老陈心疼孙子,偷偷塞给他个馒头,却被我抢过来扔了。那时候总说“棍棒底下出孝子”,可现在看来,没教他走正道,才是我最大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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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楼时,陈斌正蹲在墙根,对着那行红漆字发呆。看见我过来,他“扑通”一声跪下,膝盖砸在水泥地上,发出闷响。
“妈,我不是人!”他的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抖得像筛糠,“我不该去炒股,不该拿房产证抵押,更不该跑出去躲着……”
“起来说。”我的声音硬邦邦的,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这是我从小疼到大的儿子,小时候摔破点皮都要哭半天。现在却跪在我面前,满身狼狈。我这当妈的,能不心疼吗?
他跪着不肯起:“妈,我知道错了,您打我骂我都行……”
“我打你有啥用?”我别过脸,看见他破夹克口袋里露出半截烟盒,火气又上来了,“你爸的降压药快没了,家里米缸也见底了。你倒是舒坦,跑出去躲清静!”
陈斌突然不哭了,抬头看着我,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妈,钱……您是咋凑的?那伙人说您把钱还上了。”
“你别管。”我转身往楼上走,“要上来就赶紧,你爸还等着吃饭。”这混小子,现在知道问了,早干啥去了?
他跟在我身后,脚步磨磨蹭蹭的,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走到三楼时,他突然说:“妈,我找到活了,在工地搬砖,一天能挣两百。”
我没回头:“挣钱是小事,先学做人。”人要是走歪了,挣再多钱也没用。
开门时,老陈正扒着座钟玻璃罩发呆。听见动静,他转过身,看见陈斌突然愣住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爸。”陈斌的声音带着怯意,头埋得低低的。
老陈没理他,直勾勾地盯着他那件破夹克,突然尖叫起来:“偷!小偷!”
“老陈!”我赶紧冲过去拦在中间,“是斌子,你儿子!”这老头,又糊涂了。
“不是!是小偷!”他使劲推我,眼睛瞪得通红,“偷钱!偷钟里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