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秦伯的皮鞋尖往后挪了半寸,掏出帕子慢条斯理擦拭鞋面。林悦余光瞥见他松弛的肩背——这是头回,他没像盯贼似的盯着她的手。

机会来了。

她装作被玫瑰刺扎到,轻呼一声,喷壶"当啷"掉在地上。弯腰捡壶时,她的视线扫过绿篱与廊柱间的缝隙——那里有块青石板颜色略浅,边缘翘起半指宽,底下说不定藏着地道。前天深夜她听见的拖拽声,就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

"笨手笨脚。"秦伯的声音里带着嫌恶,但脚步没再逼近。林悦直起腰,发现他正盯着腕表——老怀表的银壳在晨雾里泛着冷光,指针指向六点十五分。这是他每日晨间的固定流程:六点查岗,六点二十去前院收信,中间有五分钟空隙。

"需要帮忙吗?"林悦捧着喷壶,声音软得像团棉花,"我、我可以帮您拿信..."

秦伯的目光陡然锋利起来。林悦喉间发紧,却仍维持着无措的笑——她想起母亲常说,示弱要像真的,连睫毛颤动的频率都不能错。母亲总说...不,不能想母亲。她指甲掐进掌心,疼意让神智清明。

"不用。"秦伯甩下两个字,转身时西装下摆划出利落的弧线。林悦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后,耳尖还能捕捉到皮靴声的余韵。她数到第十下心跳,突然蹲下,指尖扣住那块浅色青石板——比想象中松,她几乎是轻轻一撬,石板就露出道半掌宽的缝隙。

底下是潮湿的泥土,混着铁锈味。林悦从裙角撕下条布,蘸了水抹在缝隙边缘——这样明天就能看出是否有人动过。起身时,她的手背蹭到玫瑰刺,血珠渗出来,她却笑了。

晨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葡萄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林悦举起喷壶,让水雾在阳光下凝成小彩虹。她望着彩虹里自己模糊的倒影,想起昨夜在阁楼听见的对话:"第37号状态稳定,苏博士说明天就能取样本了。"

37号,是她的编号。

喷壶的铜把手被体温焐得温热,林悦握得更紧了。秦伯的怀表会在六点二十敲响,前院的狼狗会在六点半进食,厨房的刘妈会在七点送早餐——这些细节在她脑子里织成张网,网的那端,是她藏在花盆底下的半截碎瓷片。

"林小姐。"

惊呼声让林悦差点把喷壶砸出去。她转头,看见刘妈端着青瓷碗站在廊下,碗里浮着两颗荷包蛋。老厨娘眼角的皱纹堆成花:"秦伯说您最近瘦了,让我多煮点。"

林悦接过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眼眶突然发酸。她低头吹凉蛋汤,却在热气里看清刘妈围裙上的污渍——那是机油的痕迹。前天半夜,她听见的金属摩擦声,或许就来自刘妈藏在柴房的工具箱。

"谢谢刘妈。"林悦小口喝着汤,嘴角弯出恰到好处的弧度,"这蛋真甜。"

刘妈转身时,她瞥见对方袖口里露出半截银链——和秦伯的怀表链一模一样。林悦低头喝汤,舌尖尝到的却是铁锈味。她把碗底最后一滴汤喝尽,将碎瓷片往花盆里按得更深了些。

风掠过葡萄架,几片叶子落在她发间。林悦仰起脸,让阳光晒着苍白的皮肤。她知道秦伯会在六点二十五分折返,会在六点二十八分检查绿篱是否整齐,会在六点三十分用怀表敲她的肩——但今天,她的喷壶里多了半壶混着铁锈的水,她的鞋底沾着青石板下的泥土,她的指甲缝里藏着玫瑰刺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