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沈朝头也没抬,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安歌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嗯。它……有名字吗?”
沈朝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小猫湿漉漉的鼻尖,小猫立刻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一下。“没有。”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等着你取呢。” 她走到窗边,尝试推了推那扇裂了缝的窗,窗框发出危险的呻吟,纹丝不动。“房东电话还是打不通。”她陈述着,语气里听不出失望,只有一种早已习惯的平静。
安歌也尝试拨打房东留在门后那张泛黄纸条上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那个冰冷而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她放下手机,目光扫过空荡的房间,最后落在墙角那堆蒙尘的杂物上。她走过去,翻找了一下,竟然拖出两把散了架的旧木椅。
“也许……可以修一下?”安歌看着那堆破木头,有些不确定地说。
沈朝走过来,蹲下身,拿起一根椅子腿,用手指摩挲了一下断裂的茬口,又掂量了一下旁边那把看起来还算完好的。“能修。”她站起身,环顾四周,“工具……我厂里有。晚上带点回来。”她的目光落在安歌放在床头的笔记本电脑上,“你做什么的?写东西?”
“嗯。”安歌点点头,“给一些杂志写稿子。”她没有具体说那些稿子大多石沉大海,稿费也常常被拖欠。
沈朝没再追问,拿起墙角一个瘪了的塑料水桶:“我去楼下接点水。这层水龙头坏了。”她说着,拎着桶就往外走,脚步利落。
安歌留在房间里,看着那只吃饱喝足的小橘猫开始好奇地在空荡的房间里探险,这里嗅嗅,那里抓抓。阳光透过裂缝,终于艰难地挤进来一小块,正好落在小猫橘色的绒毛上,像给它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安歌看着那团小小的、生机勃勃的暖色,心里某个角落似乎也松动了一点点。
“小橘?”她对着那团毛球,试探着叫了一声。
小猫立刻停下脚步,扭过头,圆溜溜的琥珀色大眼睛望向她,歪了歪脑袋:“喵?”
安歌的嘴角,几乎是不自觉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日子像被正午骄阳晒化的麦芽糖丝,在看似平淡的流淌中,拉出绵长而温润的甜。404房间的轮廓,在两个女孩和一只猫的进驻下,被一点点填满、勾勒、染上了生活的气息。
沈朝白天在街角那间永远弥漫着浓烈机油味的“老张修车厂”忙碌。安歌曾短暂地路过一次,巨大的卷帘门敞开着,里面传出金属敲击的铿锵声、电动工具的尖锐嘶鸣、还有男人粗声大气的吆喝。她看见沈朝穿着那身沾满油污的深蓝色工装,半截身子探进一辆轿车的引擎盖下,只露出穿着厚重劳保鞋的腿。沉重的扳手在她手中驯服地转动,拧紧一颗颗螺丝,动作带着一种充满力量的流畅感。汗水沿着她利落的短发鬓角滑下,在她沾着油污的脸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傍晚,她拖着疲惫却依旧鲜活的身体回到404,那柄沾满油污的沉重扳手便成了她最趁手的鼓槌。她在房间角落里,用废弃的汽车油桶、几块厚实的木板和捡来的旧弹簧,东拼西凑搭成了一个简陋得近乎可笑的架子鼓。当扳手敲击在油桶或弹簧上,狂放不羁的节奏立刻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带着金属的原始轰鸣,震得天花板上积年的灰尘簌簌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