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等下次天气好，我们再一起去”，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她还在期待着一个永远无法兑现的“下次”。
她强装的笑容背后，是对这个世界多么深的留恋，和对我的安慰多么深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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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十岁的小雨，在视频里兴奋地展示着她“新学会”的煎蛋——蛋清焦黑，蛋黄半生不熟地流出来，粘在锅铲上。
她小脸沾着油渍，却笑得无比自豪。
十一岁，她穿着“新买”的背带裤，对着镜头背诵一首有些磕绊的英文诗，眼神亮晶晶地等我夸奖。
十二岁……她似乎进入了一个微妙的阶段。
镜头前的她，穿着略显宽大的T恤，头发随意地扎着，装作少了几分孩童的跳脱，多了点少女初长成的青涩。
她坐在书桌前，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垂下来的发梢。
“嗨，妈妈。”她的声音也褪去了清脆，带着点变声期特有的沙哑。
“十二岁啦……感觉有点怪怪的。”她皱了皱鼻子，有点苦恼的样子，“班里好多同学都……嗯……长痘痘了，好可怕！还好我没有！”她凑近镜头，煞有介事地检查着自己的额头和下巴，然后松了口气似的拍拍胸口。
“最近……学习压力有点大。”她叹了口气，下巴搁在叠放在书桌的手臂上，“老师说要为升初中做准备。妈妈，你说我以后能考上重点中学吗？我有点没信心……”
她的眼神飘向一旁，带着点迷茫。
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猛地坐直身体，脸上又挂起那种熟悉的、带着点讨好的笑容：“对了妈妈！那个……我看中了一款新出的乐高！就是那个超大的城堡！等我……等我考好了，能不能……嗯……作为奖励？”
她双手合十，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镜头，满是期待。
随即，她又像泄了气的皮球，肩膀垮下来，小声嘟囔：“唉，算了算了，好贵的……妈妈挣钱很辛苦的……”
她摆摆手，随即又振作起来，对着镜头握了握小拳头，努力做出元气满满的样子，“我会加油的！妈妈别担心！要开开心心哦！明年我再来汇报战绩！”
看着她努力掩饰失落又强打精神的样子，看着她已经开始为“昂贵”的玩具体谅我的辛苦，心口像被塞满了浸透苦水的棉花，沉重得无法跳动。
十二岁的烦恼、期待、小小的虚荣和懂事，本该是她鲜活生命的一部分，如今却只能凝固在这冰冷的屏幕里，成为剜心蚀骨的遗言。
年复一年。
每一个视频，都像一次甜蜜又残酷的凌迟。
十三岁的小雨，兴奋地展示她收到的第一封字迹歪扭的“情书”，小脸通红，又羞又恼地挥舞着那张小纸条：“烦死了！我才不要理那个讨厌鬼！”
十四岁，她穿着略显宽大的初中校服，抱怨着食堂的饭菜难吃，又炫耀着自己八百米终于及格了。
十五岁，她偷偷涂了一点我的口红，对着镜头紧张又兴奋地问：“妈妈，好看吗？是不是太红了？”
十六岁……镜头里的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
她坐在窗边，夕阳的余晖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她的眼神沉静了许多，带着少女特有的、混合着憧憬与淡淡忧伤的复杂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