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了张嘴，干涩的嘴唇翕动，却只逸出一丝破碎的气音。
台下爆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嗤笑声。有人摇头，有人耸肩，有人举起相机，镜头贪婪地对准她瞬间失血的脸庞，捕捉那份狼狈不堪的绝望。那冰冷的、带着审判意味的视线，如同实质的针，密密麻麻扎满她的全身。
发布会是如何结束的，她已全然不记得。只记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被“缪斯”的工作人员几乎是半推半架地“请”出了那片金碧辉煌的深渊。巴黎灰蒙蒙的天空压得很低，铅云厚重。她站在冰冷刺骨的塞纳河畔，寒风卷起枯叶抽打在脸上，却感觉不到疼。
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刺得她眼睛生疼。屏幕上，跳动着助理小雨一连串近乎崩溃的微信语音，还有几张截图——国内社交媒体热搜榜前十，猩红刺目的词条牢牢占据着榜首：
#宋云舟抄袭缪死实锤#
#国货之耻#
#黎锦抄袭门#
点开其中一张截图，是她倾注了全部心血、刚刚起步的个人工作室“云舟锦色”的官方账号评论区。那里已彻底沦为愤怒的熔炉和谩骂的垃圾场。
“垃圾！丢人丢到国外去了！”
“黎锦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滚出设计圈！”
“还国风新锐？呸！抄袭狗不得好死！”
“抵制！所有已下单的姐妹，赶紧去申请退款！让这种骗子破产！”
“工作室地址在哪？寄花圈！”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眼球，再钻进心里，搅得血肉模糊。手机从她冰凉颤抖的手指间滑落，“啪”一声砸在河畔冰冷粗糙的石板路上，屏幕瞬间碎裂成蛛网。那蛛网的中心，映出她自己苍白、绝望、如同鬼魅的脸。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她耗尽所有积蓄、赌上全部梦想、刚刚看到一丝微光的“云舟锦色”，她视为生命、誓要赋予其新时代灵魂的黎锦技艺，还有她宋云舟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都在巴黎这个阴冷的午后，被那一声轻蔑的冷笑和无数汹涌的恶意，彻底碾得粉碎。
她慢慢蹲了下去，蜷缩在塞纳河畔冰冷的风里，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抑制不住地剧烈耸动，滚烫的液体终于汹涌而出，砸在碎裂的手机屏幕上，溅开一片绝望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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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五指山的微光
破产清算的通知单，白纸黑字，像一块沉重的墓碑，压在了“云舟锦色”工作室那张曾经堆满设计稿和斑斓丝线的原木工作台上。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廉价消毒水和尘埃混合的颓败气息。昔日充满灵感碰撞的空间，如今只剩下搬家公司粗暴拖拽留下的划痕，以及角落里堆积的、无人问津的废弃布料和设计样稿。
宋云舟站在空荡得令人心慌的屋子中央，目光扫过墙壁上还未来得及撕下的、印着她引以为傲的“叠山流水”纹样的海报。那流畅而充满生命力的线条，此刻却像一张巨大的嘲讽的脸，无声地咧着嘴。工作室的玻璃门外，最后一块印着“云舟锦色”字样的亚克力招牌被工人粗暴地撬下，发出刺耳的“嘎吱”声，随即“哐当”一声被丢进路边的垃圾车斗里。
招牌碎裂的脆响，像最后一声丧钟。
小雨红肿着眼睛，默默地将一个沉甸甸的纸箱推到宋云舟脚边。“云舟姐……”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这是……这是最后一点东西了。大家……大家的遣散费，财务那边……”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