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点点头，声音有点干涩，努力想找回点气势，“抢书的那位同志嘛。”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有点幼稚。
他果然笑了起来，笑声低沉而爽朗，像秋风吹过林梢，带着一种让人无法讨厌的感染力。“上次……是我太着急了，态度不好。”他大大方方地承认，坦荡得让人意外，“那书，后来给你弟弟解决问题了吗？”
他居然还记得这个？我心里那点残留的芥蒂，被他这句诚恳的询问和爽朗的笑声，冲淡了不少。“解决了，借到了。”我简短地回答，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飘回他掌心那枚小小的邮票上，那抹淡青色的诱惑力实在太强。
他似乎捕捉到了我眼神的渴望，掌心又往前送了送，那枚小小的蝴蝶几乎要触碰到冰冷的玻璃柜台。“那……这个，”他顿了顿，目光炯炯地看着我，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又有着不容置疑的诚意，“换你那张‘普通民居’的，成吗？”
“普通民居”？我脑子“嗡”地一声，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他说的是那张T.23《乡村民居》？那套邮票刚发行不久，图案就是最常见的皖南乡村白墙黛瓦，面值才一分钱，几乎每个集邮的人都有，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而我那张，更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张。他……他竟然要用这枚罕见的、带着梦幻般错版的蝴蝶邮票，来换我那张随处可见的民居？
巨大的错愕和难以置信瞬间淹没了我。我猛地抬眼看他，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玩笑或者戏谑的痕迹。没有。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只有坦然的期待和一种近乎执拗的真诚。他甚至又补充了一句，语气认真得不像话：“我打听过了，你集邮。那张民居，我正好缺。”
“你……你疯了？”这句话几乎没经过大脑，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引得旁边整理书目的王姐都好奇地往这边瞥了一眼。我赶紧压低声音，指着那枚蝴蝶邮票，指尖都在微微发颤，“你知不知道这个有多……这个错版，很可能……”
“我知道。”他打断我，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眼神却异常专注地锁住我，“它很特别。就像……”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就像那天，你为了弟弟急得脸都红了的样子，也挺特别。”
轰！一股热流猛地从脖子根直冲头顶。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比那天争书时还要烫。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说我特别，还是在说邮票特别？或者……这两者在他眼里，竟有了某种模糊的关联？
“你……”我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说他胡言乱语，想说这交换太荒唐，可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口。他的眼神太干净，太坦荡，那枚躺在他掌心的蝴蝶邮票又太诱人。理智告诉我这绝对是个亏本买卖，可心底那个属于集邮爱好者的声音却在疯狂尖叫：快答应！快答应！
“换不换？”他追问，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掌心又往前递了一分毫。那抹淡青色的蝶翼，在秋日的阳光下，闪烁着近乎魔幻的光泽。
书店里安静极了，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自行车铃声和老槐树叶子被风吹动的沙沙声。王姐似乎也停下了动作，在柜台那边饶有兴味地看着我们这边无声的“对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