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片场的灯光同时爆裂。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刘小时看见无数湿漉漉的脚印正从青铜匣里源源不断地涌出。
三
黑暗像实质般压进刘小时的肺里。他听见黏液滴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近得能分辨出每滴黏液里包裹着多少粒未消化的人齿。圣旨上"制曰可"三个字的金光在绝对黑暗中缩成针尖大小，照出自己颤抖的指尖。
"朕...在此..."
刘小时试着用表演时的腔调低语，声音却卡在痉挛的喉头。一滴冰凉的黏液落在他后颈，立刻渗进皮肤，带来蚂蚁啃噬般的刺痛。他猛地转身，金光扫过处，墙壁上浮现出用血绘制的壁画——戴着冕旒的帝王站在坑边，坑底堆积的不是儒生，而是一卷卷燃烧的竹简。
湿漉漉的脚步声突然加速。刘小时后背撞上青铜匣，金属的寒意透过戏服刺入脊椎。匣盖不知何时完全打开了，里面涌出的雾气在空中凝结成箭头形状，直指道具室角落的老旧电梯——那是通往地下三层的员工通道。
"抗旨不尊者，诛九族！"
一声暴喝不受控制地从刘小时胸腔炸出。圣旨上的金字全部重新亮起，在空气中组成一个旋转的篆体"朕"字。金光如浪涛般扩散，照亮了方圆五米的空间。刘小时这才看清，至少有二十个灰影正以蜘蛛般的姿势倒爬在天花板上，它们由融化的塑料纪念品构成的身体不断滴落黏液。
金光所到之处，灰影发出磁带快退般的尖啸。最靠近的一个突然扑下，刘小时本能地举起青铜匣抵挡。灰影撞在青铜匣上的瞬间，匣面阴刻的符文突然亮起血光，将袭击者吸入匣内。其他灰影见状，齐刷刷后退到金光边缘，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咕噜声。
借着这短暂的喘息，刘小时冲向电梯。就在他手指即将碰到按钮时，整面墙突然渗出黑血。血珠在墙面上自动排列成秦篆，组成一句话："焚书未尽，坑儒未绝。"
电梯门突然自行打开，里面堆满了仿制的秦简，每片竹简上都用红漆写着"李斯"二字。刘小时倒退两步，发现道具室的门已经被黏液完全封死。灰影们重新聚拢过来，这次它们的身体开始重组，逐渐变成穿着现代服装的人形——正是今天本该在片场的所有工作人员。
"张师傅？"刘小时盯着走在最前面的灰影，那张模糊的脸上还挂着道具组长标志性的眼镜，"你们...都死了？"
灰影们同时张开嘴，四百六十三个声音叠加在一起："我们正在死去。"它们的身体像老式电视机失去信号般闪烁，时而显现出燃烧的儒生骨架，时而变成焦黑的现代尸体。
圣旨突然变得滚烫。刘小时低头看去，发现金字正在重组，新浮现的文字让他血液凝固："朕即天下，天下即朕。"一股陌生的记忆洪流冲进他的脑海——他看见自己站在咸阳宫前，脚下是堆积如山的竹简；他闻到了焚烧血肉的焦臭；他听见无数儒生在坑底吟诵《诗经》。
"不！这不是我的记忆！"刘小时抱住剧痛的头跪倒在地。青铜匣从他手中滑落，匣底滚出一枚生锈的铜印。当他的手指无意中碰到铜印时，皮肤立刻被灼出"受命于天"四个篆字。
